沉寂的星球突然颤了一下，山川破碎，黑色河流肆意张扬。
干涸的地表裂开细纹，原本平整的平原在轰鸣中隆起，化作无数拔地而起的高峰，锋利的尖端直直朝着吹笙。
带着绝对力量的馥郁气息，猛地从混沌中将它唤醒。
饥饿的贪欲，嘶吼着要将这个人类吞吃入腹。
“卯砚！”陆彻哽噎窒息，“送我过去。”
两个哨兵对视一眼，都看见对方眼底的果决。
穿越空间的桎梏。
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吹笙面前，卯砚唇上的血色褪了干净。
就算是他具有空间特性，带着其他人瞬移还是负荷太大。
庞大的湾鳄蜷缩起柔软的肚皮，坚硬的鳞甲露在外面，如同一扇展开的盾，密不透风护着向导。
陆彻紧紧抱住吹笙，他听见了骨骼破碎的声音。
血液浸透布料，顺着布料的纹路一股股流淌。
“隆隆。”十米长的鳄鱼无助地张开下颚，只能从胸腔发出带着气音的叫声。
岩石组成的尖刺已经刺穿大半身躯。
精神体并不会流血，连惨叫都是压着的，怕吓到吹笙。
残缺的尾巴抽搐几下，无力地垂下去。
高大的哨兵已经奄奄一息，口鼻涌出鲜血，连呼吸都变得微弱。
“走......”胸口跟着轻轻起伏，声音弱得随时都能被风吹散。
吹笙长捷剧烈颤动了两下，一滴鲜红的血溅到她的脸颊，像一点醒目的火。
黑眸既亮又利，让人不敢直视。
陆彻的身体无力地垂下去，吹笙揽住他的脊背。
忽律化作星星点点的微光，回到陆彻身边。
吹笙的精神力紧紧裹住他的伤口。
底下的动乱丝毫没有平息的趋势，如同一锅沸腾的水，污泥凝结成十几米高的浪头。
不死不休的架势，朝吹笙卷过来。
“回去。”吹笙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。
仿若凝固成实体的精神力，像是一个罩子，将黑泥严严实实地锁在里面。
在宇宙深处泛着朦胧的光。
吹笙朝着妄言伸出手：“接住了。”
绚丽的蝶翼散着细碎的光，妄言扛起昏迷的陆彻，对着吹笙点点头。
狂风扬起吹笙如墨般的头发，呼啸盖过所有声音。
妄言眼眶红得吓人，清浅的声音透过风声传到她耳边：“我和你站在一起。”
她点头。
黑色皮质手套早被碎石划破了，吹笙直接扯下来，露出的皮肤白皙。
指尖解开绳索，猛地坠进黑色的汪洋中。
她知道0032不可能罢休。
“让我看看——你的挣扎。”
扭曲的触角想要攀爬上吹笙的小腿，又被镇压下去。
吹笙的精神力一寸寸收紧，伴随着尖锐的声波，它在疼痛，黑泥的沸腾肉眼可见弱下去。
最后只剩下表面的微微起伏，像被按住的野兽。
吹笙知道只是表面的驯服，只要她一离开，马上就会沸腾。
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。
0032被她压得死死的。
杨琳看见吹笙掉落的那一瞬，吓得心脏停了一拍。
“......幸好没事。”
卯砚把血腥气压下去，鬓角的冷汗顺着下颚线往下滴，垂耳兔焦急趴在他的脚边。
“人怎么样？”
下属知道他问的是陆彻：“人已经送到治疗仓，伤势过重......只能暂时稳住生命体征。”
剩下的话，所有人都明白。
“留下一艘战舰，剩下的返回首都星。”卯砚视线落到黑潮中那道身影上，斩钉截铁地做下决定。
杨琳直接说：“我不走。”
上万名黑塔哨兵齐齐向前一步，动作没有半分迟疑。
一名从Z-3433星球的黑塔士兵，仰起头，眼神中带着决然。
“黑塔士兵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上将。”
更何况，那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月亮。
卯砚沉默，刚启唇。
吹笙声音从星脑传出来：“全舰撤离到外太空。”
杨琳没有哭出声，吹笙的声音沉下来：“0032在缓慢移动。”
所有人头皮发麻，很难想象一个星球能自主移动。
要是撞上什么行星，将是毁灭性的灾难。
杨琳失声：“那吹笙你赶紧上来。”
“你们先撤离，我离不开。”吹笙冷冽的声音：“0032的污染范围覆盖了整个边境线。”
所有人知道她未尽的话语。
只要她一动，所有的污染将会全面爆发。
“卯砚。”这是吹笙第一次叫他的全名：“舰队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......不负使命。”卯砚的喉咙像是堵住棉花，一字一句说得艰难。
“舰队全数撤离！”
浩瀚的太空中，这颗星球散发着淡淡的荧光，但只要仔细看，下面是化不开的浓黑。
吹笙的权限全部移交给卯砚，他忍住胸口的钝痛，召集补给站所有黑塔哨兵。
【现役所有哨兵，立即集结！支援边境线，启动一级警备！】
同时与吹笙保持讯通。
杨琳抹干净泪水，青涩的脸上多了坚毅，对着陈上将说：“你最好把你知道都说了。”
她指了指他的脑子：“我也能把你脑子爆开。”
语气狠辣，看她的表情知道不是在开玩笑。
陈上将冷呵一声：“你只是中级向导，而我是高级哨兵。”
语气里的蔑视不言而喻
不见棺材不落泪，杨琳跟着吹笙学得东西不少，没有留手，精神力直接刺进他的大脑里。
向导的精神力天生就比哨兵更强，更具有掌控力。
他们就是两种极端的个体，哨兵天然渴望向导，基因里就对她们的精神力没有抵抗能力。
“啊——”
陈上将猛地捂住头，指节死死扣住头皮，指缝里渗出鲜血。
杨琳没有意思心软，都是他应得，嘲讽：“怎么？你的大脑比中级哨兵更容易入侵。”
像是灵魂被搅得稀碎，痛苦在血管里到处乱窜，当上位者太久，陈上将忍受不了这种难熬的滋味。
只是经历几分钟，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，身体控制不住发抖。
“.......我说。”他的牙齿都在打颤：“我只知道他们从污染中提取出一种物质，能延续生命，提升等级。”
杨琳扯下他的遮羞布：“所以说你的等级是假的。”
这就说得通了，为什么皇室热衷于打压天生的高级哨兵。
恶心的嫉妒与贪婪。
“还有呢？”杨琳冷声问。
陈上将绞尽脑汁，再说只会激怒他们，“我还知道，他们内部把污染叫做‘海拉’。”
这个名字很熟悉。
杨琳在课本上看见过，是还在地球时期一种能无限繁殖的细胞。
她都要气笑了：“样本不是在人类向宇宙跃迁时期就遗失了吗？”
原来被皇室用来研究出这种东西。
杨琳对准星脑说：“吹笙听见了吗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
黑泥荒原上蔓延，没有边界，没有尽头。
分不清天地的界限。
就算是细胞分裂，横跨多个星域的范围，也足够骇人听闻。
其中有多少是人为扩散的，不得而知。
就算是跨越几千年，基因还是人类的禁区，是刻在生命深处的秩序。
对生命的僭越，终将遭受反噬。
吹笙抬头，只被一片昏暗的黑占满，沉沉笼罩着整片大地。
这个小世界的“天道”，终究抵不过人类的贪心。
剧情线全面崩坏，如果不干涉，最后只能是灭亡。
吹笙眺望轻笑了一声。
一步步解开了谜题。
看来这一次的任务报酬丰厚。
“我找到它的弱点了。”
吹笙的声音不急不缓，透过星脑有种机械的失真感，“全舰听令，往后撤离三千米，随时接应我。”
吹笙解开对0032的禁制，黑泥瞬间从地底喷涌而出，又重重砸落，只剩下无边的黑在疯狂蔓延。
漫过吹笙的脚踝，慢慢向上攀爬着。
“让我看看你能吞下多少。”吹笙的精神力像是柔和的月光，潺潺倾泻在这片天地。
她猛然坠进污染中，她的黑发浓密得惊人，肆意铺展，与无边黑暗融为一体。
冷白的脸带着惊心动魄的鬼魅美感。
精纯浩瀚的力量，0032贪婪地吞噬蚕食。
充足的能量，污染爆发式繁衍分裂。
吹笙平静地睁着眼，感受力量的流逝，黑瞳上的光点跳跃闪烁。
【维护者0036申请解封......】
【叮，申请批准......本体投放小世界中.......】
溪流容纳不下海洋，基因中的缺陷让0032不断汲取力量。
饱和
溢出
翻涌的泥浆里挤出破碎的嘶吼，无形的波动，带着濒死的痛苦。
缺陷基因还是让它不断吞噬，细胞的分裂已经不足以消耗这些能量。
扭曲翻滚，满是无法挣脱的绝望。
从内部逐渐瓦解。
喧嚣的嘶吼骤然掐断，连风都冻住似的。
一团团黑泥坠落，渐渐凝成暗沉的硬块，彻底没了动静。
【......投放中断。】
数万个世界积累的强大力量，不是这个小世界能承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