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修车间内,空气污浊,混杂着机油、铁锈和浓重血腥味的窒息感扑面而来。防雨布下,墨司辰苍白如纸的脸和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刺穿着沈清澜的神经。他伤得很重,比她想象的还要重。那个总是强大得如同壁垒的男人,此刻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。
而蒙面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——“钥匙在你身上,小心镜子的背面”——更像是一道诡异的咒语,在她本就混乱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钥匙?什么钥匙?在她身上?镜子的背面?是指“镜厅”吗?还是某种更深的隐喻?
巨大的震惊和茫然让她僵在原地,一时间竟无法思考。蒙面人却没有给她任何消化信息的时间,他动作麻利地检查完墨司辰的伤势,迅速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取出强效止血凝胶和绷带进行紧急处理,手法专业得令人心惊。
“他失血过多,内脏可能受损,必须立刻进行手术。”蒙面人抬起头,露出的那双眼睛冷静得近乎残酷,声音透过面罩低沉而清晰,“这里不安全,艾琳娜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。跟我走,我有一个临时的安全点。”
沈清澜猛地回过神,看着生命垂危的墨司辰,又看向这个来历不明、敌友难辨的蒙面人。信任?早已是奢侈品。但此刻,她还有选择吗?眼睁睁看着墨司辰死在这里?
“你是谁?”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可信的痕迹。
“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。”蒙面人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,“想救他,就相信我这一次。或者,你可以留下,赌艾琳娜的人会发慈悲。”他站起身,作势要独自带走墨司辰。
“等等!”沈清澜脱口而出。她不能留下墨司辰,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猜忌和裂痕,他刚刚才为她断后重伤,她不能恩将仇报。一种近乎本能的道义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,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绪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:“我跟你走。需要我做什么?”
蒙面人似乎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,快速吩咐:“帮我抬起他,从后面通道走。外面有车接应。”
两人合力,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墨司辰抬起。他身体的重量和那触目惊心的血迹,让沈清澜的手臂微微颤抖。他们穿过维修车间后方一条堆满废弃零件的狭窄通道,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,外面是一条泥泞的小巷。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,后门已经打开。
将墨司辰安置在车厢内简易的医疗担架上后,蒙面人示意沈清澜也上车。货车立刻启动,驶入依旧下着冷雨的夜色中,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苏黎世沉睡的街道上。
车厢内灯光昏暗,只有医疗设备发出微弱的嗡鸣。蒙面人守在墨司辰身边,持续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,偶尔进行必要的医疗操作。沈清澜坐在角落,紧握着双手,目光在墨司辰毫无血色的脸和蒙面人沉稳的背影之间来回移动。
“钥匙……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她终于忍不住,再次低声问道。这个问题像一根刺,扎在她心里。
蒙面人动作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,声音依旧平静无波:“字面意思。‘归墟’寻找的‘生命之源’传说,并非虚无缥缈,它需要特定的‘钥匙’才能触及核心。而根据某些古老记载和血脉追踪,这把‘钥匙’的线索,与你母亲林晚秋的家族,甚至与你本人,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”
沈清澜的心脏猛地一缩!又是母亲家族!艾琳娜也提过!
“至于镜子的背面……”蒙面人继续道,语气带着一丝深意,“‘镜厅’远不止你看到的那样简单。它不仅能映照人心,还可能……连接着某些难以理解的维度或秘密。艾琳娜急于启动它,不仅仅是为了筛选,更可能是想利用它,找到‘钥匙’的具象,或者……窥探‘背面’的真相。你被卷入其中,不是偶然。”
他的话如同拼图,将艾琳娜的意图、“镜厅”的诡异、母亲家族的秘密以及她自身的特殊性串联起来,勾勒出一个庞大而危险的轮廓。沈清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她不仅仅是被卷入恩怨的棋子,她本身,可能就是这场风暴的核心?
“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?‘影’和你又是什么关系?”她追问,试图拨开迷雾。
蒙面人终于转过头,那双露出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深邃如古井:“‘影’是信息的提供者,我是行动的执行者。我们目标一致——阻止‘归墟’的疯狂计划,揭开真相。至于身份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知道得越多,对你越危险。你只需要记住,现在,救活墨司辰,是计划的关键一环。他的存在,对平衡局势至关重要。”
他的回答滴水不漏,反而更添神秘。沈清澜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。她将目光重新投向昏迷的墨司辰,心中五味杂陈。这个男人的身上,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?他的重伤,是真的意外,还是……苦肉计?
货车行驶了约莫半小时,最终停在了郊区一个看似废弃的汽车修理厂后院。蒙面人率先下车,警惕地观察四周后,才示意沈清澜帮忙将墨司辰抬进修理厂内部。
修理厂内部别有洞天,一个隐蔽的升降平台将他们带到了地下。下面是一个设施齐全、虽然简陋但足够进行紧急手术的小型医疗站。早已等候在此的另一名穿着白大褂、同样戴着口罩的人立刻接手了对墨司辰的救治。
蒙面人将沈清澜带到隔壁一个类似休息室的房间,递给她一瓶水和一些压缩食物。“在这里等着,不要随意走动。”他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。
沈清澜接过东西,却没有心思吃喝。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听着隔壁传来医疗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,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。疲惫、恐惧、疑惑、以及对墨司辰安危的担忧,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紧绷的神经。
不知过了多久,休息室的门被推开。蒙面人走了进来,他摘下了沾有血迹的手套,但面罩依旧戴着。
“手术结束了。”他言简意赅,“子弹取出来了,血也止住了。但他失血过多,伤势太重,尚未脱离危险期,需要观察至少24小时。”
沈清澜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,但依旧沉重。“谢谢。”她低声道。
蒙面人看着她,沉默片刻,忽然说道:“趁他昏迷,有些事,你需要知道。”他走到房间一角,打开一个老旧的显示器,插入一个加密U盘。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、似乎是偷拍的照片和文档截图。
“这是‘影’最新截获的信息。”蒙面人指着屏幕,“艾琳娜之所以急于对你下手,甚至不惜动用‘灰隼’进行清洗,是因为‘归墟’最高理事会即将举行一次秘密会议。会议的核心议题之一,就是评估‘钥匙’候选人的最终人选,并启动‘镜厅’的终极阶段。而你,因为你的血脉和你在‘镜厅’中的表现,已经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。”
照片上,是几张模糊的会议记录截图,上面赫然有“苏晚晴(沈澜)”的名字和一些她看不懂的评估参数!
“更重要的是,”蒙面人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凝重,“会议地点,就在阿尔卑斯山脉深处,那个囚禁着你父亲的秘密基地附近。艾琳娜需要一份‘投名状’,来确保她在会议中的话语权。而你,或者墨司辰的命,就是她最好的筹码。”
沈清澜的呼吸骤然停止!父亲!会议!这一切竟然都联系在了一起!
就在这时,隔壁医疗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!蒙面人脸色一变,瞬间冲了出去。沈清澜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,紧随其后。只见医疗站内,连接在墨司辰身上的监护仪器屏幕,心率曲线正剧烈地波动,发出刺耳的警报!而原本昏迷的墨司辰,身体开始无意识地痉挛,嘴唇翕动,似乎极其痛苦地想要说什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