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稳盯着张宇后退时敲击地面的铁棍，那两声轻响像齿轮咬合的节拍，嵌进他脑子里。他没动，眼角还在渗泪，但视线已经扫过整片空地。敌方六人正收拢阵型，动作整齐得不像临时拼凑的队伍，倒像是训练过的轮替打法。
林悦靠在断墙边，左手压着右肩，呼吸略沉。她看见陈稳的目光变了，不再是刚才搏斗时的紧绷，而是像塔吊操作台前那种冷静的测算。她没出声，只是把破甲锥换到左手，指节一寸寸活动开。
赵刚拄着伸缩杆站直，虎口裂口被汗水浸得发白。王强靠在他身边，腿伤让他站得不稳，但眼神还盯得住敌人动向。李娜坐在担架上，手里捏着最后一支针头，弹簧卡在包沿，随时能弹出去。
“他们有节奏。”陈稳终于开口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每次进攻都是左翼先动，中间三人压进，右边包抄。刚才那次也是——左边晃一下，人才冲出来。”
赵刚皱眉：“你是说……他们在按命令打？”
“不是打，是演练。”陈稳眯眼，“张宇没亲自冲，他在看消耗。等我们撑不住了，他再动手捡便宜。”
林悦立刻明白过来：“所以他刚才敲地两下，不是威胁，是重新集结信号。”
陈稳点头。他蹲下身，在沙地上用螺母轻轻划出一个三角形。“下一波还会从左边起手。我们反着来。”
三人围拢过去。他语速不快，但每个字都落得准：“赵刚和王强正面诱敌，假装体力不支往后撤，引他们进断墙和岩堆之间的窄道。那里只有两米宽，人多了施展不开。”
王强皱眉：“可我们两个现在真没多少力气。”
“不用打赢，只要拖住。”陈稳说，“你们退到位置就停，等他们全进去，立刻反扑封口。”
林悦接话：“我上高处伏击，钩索固定岩壁，等他们挤成一团，我就荡下来切断退路。”
“好。”陈稳转向李娜，“你还有几针？”
“三枚。”她抬手示意，“弹簧还能用一次。”
“等他们进通道，找那个穿灰夹克、一直打手势的人。他是联络点，只要他倒下，指挥就断了。”
李娜点头，把针头摆成一排，手指搭在扳机位。
“我从侧翼绕后，直取张宇。”陈稳抓起配重螺母，掂了掂重量，“他藏在外围，以为安全。但他忘了，塔吊司机最懂怎么借力跃高。”
计划定下，没人多问。赵刚故意踉跄一步，撞向王强肩膀，两人缓缓后撤，脚步沉重，喘息声放大。林悦贴着断墙移动，身形压低，几步攀上悬出的岩壁，钩索缠住凸石，身体悬吊半空，破甲锥横膝前。
李娜退回墙角阴影，将响链挂在左侧碎石堆边缘。只要有人靠近，踢落石头就能制造干扰。
陈稳隐入碎石堆背面，目光锁定张宇所在位置。
敌方果然再度推进。
左侧一人踏前半步，甩了甩手腕上的铁链。紧接着，中间三人持械压上，右侧两人斜插包抄，阵型与上次完全一致。
“来了。”赵刚低声说。
王强咬牙撑住杆子，装作支撑不住的样子，一步步后退。赵刚跟着退，伸缩杆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。
敌人见状加快脚步，六人陆续进入狭窄通道。领头那人回头确认张宇手势，得到前进指令后，挥臂下令全面压进。
就在最后一人踏入的瞬间——
林悦脚尖一勾，响链落地。
哗啦！
碎石滚落声从左侧传来。敌方右侧两人本能转头。
李娜扣动扳机。
第一针射偏，擦过一人手臂。第二针直中灰夹克男子脖颈，那人闷哼一声，手一松，对讲器掉地。第三针紧随其后，扎进另一人小腿，对方跪地抽搐。
指挥中断。
赵刚与王强猛然转身，伸缩杆横扫而出，砸向最前一人膝盖。那人猝不及防，跪倒在地。王强抡起杆尾猛击其太阳穴，对方当场昏厥。
出口被堵。
林悦钩索一荡，整个人从高处跃下，破甲锥狠狠插进地面，阻断退路。两名敌人想后撤，被她翻滚起身一脚踹中胸口，接连撞上岩壁。
混乱爆发。
张宇站在外围，脸色骤变。他原以为这波能耗尽对方战力，没想到反被设局。他猛地挥手，要召回残部。
但已经晚了。
陈稳从碎石堆后暴起，几步冲刺，踩上半塌岩堆，借势飞跃而下。他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弧线，直扑张宇藏身处。
张宇听见风声才反应过来，转身举棍格挡。
可陈稳的目标不是打，是撞。
肩部狠狠撞上对方胸口，张宇重心不稳，脚下碎石松动，整个人向后仰倒。铁棍脱手飞出，砸在岩石上发出脆响。
陈稳顺势压上，一手扣住其右手腕，用力扭转。张宇痛叫出声，指节发白，却仍想挣扎起身。
“别动。”陈稳声音冷得像铁，“你再动一下，我就折断它。”
张宇瞪着他，额角青筋跳动，嘴唇颤抖：“你们……你们活不过今晚！外面还有人等着！”
“那就让他们来。”陈稳加重腕部压力，迫使对方屈服，“现在，让你的人放下武器。”
张宇咬牙，迟迟不动。
陈稳另一只手摸向腰间工具包，抽出一根钢缆锁扣，抵在张宇喉结下方。“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远处，赵刚与王强已控制住通道出口，两人背靠岩壁，杆子横前，逼迫残余敌人退至死角。林悦站在破甲锥旁，肩伤让她动作迟缓，但仍死死盯着敌群动向。
李娜坐在断墙边，手中紧握最后一枚针头，目光扫过战场。
张宇终于抬起左手，缓缓挥了两下。
敌方剩余四人停下挣扎，陆续扔下武器。
全场静了下来。
陈稳没松手，反而将张宇的手腕拧得更紧一些。他低头看着这张写满不甘的脸，语气平静：“你说我救不了所有人。可你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。”
张宇嘴角抽动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林悦从高处跃下，落地时左腿微颤，但她稳住了。她走到陈稳身边，低声问：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
陈稳没回答，只是抬头扫视四周。
风卷着沙尘掠过空地，远处山脊隐约有影子晃动。新的脚步声正在接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