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砸在脸上，像针扎一样疼。陈稳抬手抹了把脸，视线勉强能看清前方几米的路。脚下的土已经变成泥浆，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腿，鞋底不断打滑。
林悦紧跟在他身后，一只手抓着背包带，另一只手护住胸前的骨雕。她的衣服全湿了，贴在身上，冷得发抖。孙莉被她拉着，脚步踉跄，笔记本抱在怀里，用防水布裹了好几层。
王强走在最后，弓背弯腰，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。他不时回头扫一眼来路，确认没人掉队。赵刚背着两个包，喘着粗气，脸色铁青。
“再这样下去，我们谁都走不到明天。”他猛地停下，声音嘶哑，“火种湿了，药包也可能进水，天黑得连方向都分不清！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？”
没人回答。只有雨声砸在树叶和岩石上的噼啪响。
陈稳没回头，只是抬起左手，指向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岩壁。一道闪电划过，照亮了上面的刻痕——圆中带十字，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“他们留的记号还在。”他说，“只要这个符号没断，我们就没走错。”
赵刚冷笑一声：“那又怎么样？我们现在是爬山还是送死？你真觉得那群人好心给我们指路？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困死在这鬼地方！”
李娜靠在一棵树边，蹲下身子，双手撑着膝盖喘气。她的鞋底陷进了泥里，差点摔倒。王强赶紧上前扶住她。
“我……还能走。”李娜咬着牙说。
林悦松开孙莉的手，快步走到李娜身边，把防水布撕下一块盖在她头上。然后她转身看向赵刚。
“你现在放下包，不是解决问题。”她说，“你要骂就骂完，然后继续走。你不走，我们也得走。卡兰交出信物的时候，就已经把命押给我们了。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。”
赵刚瞪着她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什么也没说。他低头解开自己肩上的包，又伸手去拿孙莉的。
“给我。”他声音低沉，“你拿着笔记就行。”
陈稳看着他们，没说话。他弯腰从地上扯了一根粗藤蔓，用力拉断后开始编结。王强立刻明白过来，也动手砍下几条藤条递过去。
几分钟后，一条结实的绳索绑在两棵大树之间，横跨一段最陡的斜坡。陈稳第一个抓住绳子，侧身挪动，双脚踩着凸起的石块一点点前移。其他人依次跟上，手拉绳索，缓慢而稳定地通过了那段险路。
到了平缓地带，队伍重新聚拢。陈稳从怀里掏出那张拓印纸，虽然外面包了油布，但边缘已经有些发软。他打开看了一眼，递给林悦。
“你看清楚。”他说，“这是地图，也是我们唯一的依据。现在回头，等于前面所有努力都白费。”
林悦接过纸，迅速扫了一遍，点头还给他。她把剩下的火绒拿出来检查，发现最里面那一层还干着。
“火种还有。”她说，“只要保持干燥，就能用。”
陈稳把纸收好，塞进贴身内袋。他抬头看天，乌云压得很低，风一阵比一阵猛。
“不能再停了。”他说，“上游的水已经开始往下冲，这片洼地很快会变成河道。我们必须往上走。”
王强点头：“我走前面探路，注意落石。”
队伍再次出发。这次陈稳走在中间，照应前后。林悦扶着孙莉，两人紧跟着王强的脚步。赵刚走在最后，一手拉着李娜，一手握紧登山杖。
山路越来越窄，两侧是陡峭的岩壁。雨水顺着岩缝流下来，汇成小股水流冲刷地面。脚下的石头变得松动，稍一踩偏就会滚动。
突然，陈稳脚下一滑，右腿直接陷进泥里。他本能地伸手撑地，身体前倾，眼看就要摔下坡去。王强反应极快，一把拽住他的背包带，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。
“小心！”王强喊。
陈稳坐在泥里，心跳加快。就在他脚底打滑的瞬间，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。一条模糊的路径在他意识里浮现，持续不到三秒就消失了。
他没说话，慢慢站起来，拍掉身上的泥。刚才那条虚线，是从这里往左绕过一块巨石，避开下方正在塌陷的土层。
“别走中间。”他开口，“左边有条小道，踩着石梁过去。”
林悦皱眉：“哪有小道？全是石头。”
“信我。”陈稳说，“那边安全。”
他带头往左走，踩上一条几乎被雨水淹没的石脊。其他人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了上去。刚走到一半，身后传来轰的一声闷响——刚才他们站的位置，整片泥土连同几棵树一起滑了下去，砸进深沟里。
所有人都僵住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孙莉声音发颤。
“运气。”陈稳说，“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。”
队伍继续前行。天完全黑了下来，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。风穿过山谷，发出呜呜的声响。气温越来越低，每个人的衣服都在滴水，手脚冰凉。
赵刚的呼吸越来越重，但他一直没再抱怨。他把李娜的包背在前面，腾出手来帮她攀爬。林悦始终护着火绒，把它藏在胸口和衣服之间，用自己的体温烘着。
翻过一道山脊后，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区。地面高低不平，碎石遍布，稍不留神就会扭伤脚踝。
“太黑了，看不清路。”李娜靠在石头上，声音虚弱，“能不能……歇一会儿？”
王强摇头：“不能停。刚才的塌方说明土层已经饱和，随时可能引发更大滑坡。而且风向变了，上游的水在聚集。”
陈稳站在最前面，盯着前方。雨水模糊了视线，但他记得那种感觉——只要陷入危险，脑中的提示就会出现。可它不会主动来，必须等到最后一刻。
他往前走了几步，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。还没等他反应，整块石板突然倾斜，整个人向下坠去。他迅速伸手抓旁边岩壁，指尖擦过粗糙的表面，终于勾住一条裂缝，身体悬在半空。
“陈稳！”林悦尖叫。
王强和赵刚同时冲上来，合力把他拉了上去。他趴在地上喘气，手指发麻。
就在他坠落的瞬间，沙漏倒计时启动。三秒后，那条灰白色虚线再次浮现——从现在的位置，先退两步，再贴着左侧岩壁走五步，跳上那块横卧的石梁，就能避开前方即将崩裂的区域。
他站起来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。
“听我说。”他声音不大，但很稳，“所有人，后退两步。然后跟着我，贴左边走，不要踩中间那片碎石。走到第五步时，准备跳上石梁。”
“你又看到什么了？”赵刚问。
“我没有看到。”陈稳说，“但我确定这条路能走。”
他率先后退，然后沿着指定路线前进。一步，两步，三步……第五步落地时，他猛地跃起，稳稳落在石梁上。回头看向其他人。
“来。”
林悦第一个跟上，接着是孙莉。王强扶着李娜，小心翼翼地移动。赵刚最后一个跳上来，刚站定，身后那片碎石区轰然塌陷，泥水夹杂着石块冲进沟底。
没有人说话。
六个人缩在狭窄的石梁上，彼此靠着取暖。雨水仍在不停落下，风刮得更急了。远处雷声滚滚，山体深处传来低沉的震动。
陈稳站在最前面，衣服湿透贴在背上，双手紧握登山杖。他的目光穿透雨幕，搜寻下一个刻痕。
林悦靠在他身后，胸前的骨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她手里攥着那团干燥的火绒，像握着最后一点希望。
赵刚不再抱怨，默默调整背包位置。李娜靠着王强，药包紧紧抱在怀里。孙莉把笔记本贴身收好，嘴里默念着沿途看到的所有符号顺序。
他们继续向上攀行。
山顶还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