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和说的是常理。
大年初一,她作为太子侍妾是要跟着崔玉枝,去给宫里的各位娘娘拜年的。
但今时不同往日,云筝笑着摇了摇头,说:“太子妃病重不起,无法理事,更不可能去请安。”
“萧侧妃称病已久,自然不会领这个苦差事。”
“而我,一个刚晋位的侍妾,难道能独自代表东宫,去给皇后、淑妃她们拜年吗?于礼不合。”
春和愣了一下,恍然道:“哎呀,是了……你看我,脑子糊涂了。太子妃娘娘去不了,那今日这请安,岂不是……”
“岂不是正好省了?”云筝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正好,也省得去看某些人的脸色。”
虽然皇上禁了皇后参加除夕夜宴,但皇后毕竟还是皇后。
她被禁足,只代表她不能出来,不代表妃嫔们不能去给她请安。
春和眉间的忧色并未散去:“话是这么说,可这终究是失了礼数,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,说东宫目无尊上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云筝拍了拍她的手,语气沉稳,“我自会去求见殿下说明情况。若殿下觉得必要,我再代太子妃跑一趟各宫说明缘由,也就是了。”
云筝现在掌管东宫金印,这事儿肯定是要跟周允祚提一句的。
但她知道,周允祚肯定不会让她去的。
太子妃病倒了,最高兴的人就是皇后这个婆婆,这会儿去见皇后,不就等于是东宫把脸伸过去给人打吗?
而且,周允祚也不信皇后。
上次皇后对云筝干的事情,实在是匪夷所思,他不会让云筝去冒毫无意义的险。
所以,还是先去见陈嬷嬷,把旧账的事情了结掉吧。
云筝心下感慨时过境迁。
前世的她,纯纯闭眼玩家一个,跟陈嬷嬷、宝香,都没什么交集,那会儿,光是要活下去就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心力。
而如今的她,已经拿到了东宫大权,活下去,也不是什么问题。
如何让自己活得好,让全天下和她一样的“下贱胚子”都活得好,才是她未来要解决的命题。
云筝收回思绪,跟春和说:“走吧。”
春和见云筝心意已决,便不再多言,只点头说:“好,奴婢这就伺候你洗漱起身过去。”
一刻钟后。
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穿过采薇宫的回廊,来到偏僻后殿的一处小库房外。
东宫还是安静的,大多数主子都没起,只有宫人在洒扫忙碌。
这边,小扣子和小德子正精神紧绷地守着,见到云筝,连忙行礼。
云筝低声问:“没什么动静吧?”
小扣子回道:“没有。送进去的早饭也没动几口,就一直那么坐着。”
云筝点了点头,示意他们打开门锁。
昏暗的库房里,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天光。
陈嬷嬷坐在一张矮凳上,背对着门口,头发有些散乱,身上的衣裳还是之前那套,显得有些狼狈。
听到了开门声,她也没有回头。
云筝让春和在门外等候,自己独自走了进去,反手轻轻带上门。
“好久不见,陈嬷嬷。”她开口,声音在空荡荡的库房里格外清晰。
陈嬷嬷这才缓缓转过身,脸上是积年老奴的那种倨傲和麻木,眼里却藏着一丝警惕和疲惫。
她扯了扯嘴角,语气仍然讥诮:“哟,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云侍妾。怎么,太子妃娘娘腾不出手,打发您来审问老奴了?”
陈嬷嬷前几天就已经被关起来了,不知道太子妃病倒了的事情。
更不知道,这个除夕之夜,短短一晚上的光景,风云变幻,变故四起。
她对云筝仍然和往常一样语气轻慢:
“老奴好歹是宫里的老人,先伺候过德妃娘娘,又在东宫掌事这么多年。”
“没有真凭实据,即便是太子妃娘娘,也不能拿老奴怎么样。”
“你区区一个侍妾,竟敢私自关押老奴?”
云筝并不动怒,反而微微一笑,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站定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,轻轻放在旁边一个积着薄灰的木箱上。
那东西用绸缎包裹着,露出的一角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沉甸甸的金色光泽。
正是太子妃崔玉枝的金印!
陈嬷嬷的眼里全是惊骇:“这怎么可能?!太子妃的金印怎么会在你手里?!”
“你没资格问我问题,只需要回答就好。”云筝平淡地说,“而且,你最好搞清楚,我,宫女出身,没什么家世背景,更不在乎什么贵女体面。”
“太子妃要脸,不会无凭无据动你。”
“但我不一样,我只在乎,能不能拿到我想要的结果。”
“所以,我问你答,你若有半句虚言……宫里能让人生不如死,却又验不出伤的手段,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,想必比我更清楚吧?”
云筝的目光锐利,陈嬷嬷彻底懵了。
这个贱婢……
这眼神、这语气,还是那个在太子妃面前低眉顺眼、温顺恭谨的那个小宫女吗?
天哪!
太子妃被她骗了啊!
“你,你放我出去,我要去告诉太子妃……”陈嬷嬷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。
云筝却一脚把她踢回在地上,说:“是我没有说清楚吗?如今,东宫是我当家,你要去告诉谁?”
陈嬷嬷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桌上的金印,摇头说:“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?账目你不是很有本事吗?一夜之间就查得清清楚楚,老奴虽然贪财,但你若让我攀咬哪个主子,老奴也是断然不能做的!”
云筝觉得她这话说得怪。
为什么陈嬷嬷第一反应,觉得自己是要逼她攀诬什么人?
暂时压下这个疑问,她问出了她一直没机会问出的问题:“我只问你,你和宝香,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“宝香?”陈嬷嬷的一肚子计较都卡住了。
她被关在采薇宫一晚上,想了很多,包括云筝可能看不懂的账目,赃物的去向等等。
却万万没想到,云筝会问这个。
而云筝不给她思考的时间,步步紧逼:“宝香是太子妃的陪嫁,家生奴才,前途大好,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?”
“而且,她又为何在事发之后,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,拼死也要保住你?”
“你自己觉得,这说得通吗?”
陈嬷嬷一脸震惊,眼神慌乱躲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