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洒落进来,将百灵脸上的泪痕照得晶莹剔透。
百灵肩膀剧烈地颤抖,而云筝静静地坐在榻上,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。
云筝没有说话,很有耐心地等待。
在百灵决定拦住陈嬷嬷的那一刻,云筝就知道她做出了选择。
所以,等等看,她一定会说的。
果然,哭了一会儿后,百灵去给她端来了茶水,开口说:
“其实,奴婢和欢儿,都是被大公子派进宫来,专门伺候侧妃娘娘的。”
百灵第一句话,差点就让云筝一口茶呛到。
虽然在这之前,云筝就能很明显察觉到,欢儿帮萧玲儿,那帮得叫一个不情不愿。
真假头面那一局时,崔玉枝回映秀宫走雪地那么好的机会,欢儿一路扶着,都没帮萧玲儿搞掉她肚子里的孩子。
所以,云筝才会直接揭穿百灵,并且告诉她们,如果她们不想跟萧玲儿了,自己会为她们撑腰。
可她绝对想不到,欢儿居然是受崔浩然的指令,进来伺候萧玲儿的!
开什么古今玩笑?
这事儿跟崔浩然有什么关系啊?
崔浩然是崔家长子,是崔玉枝的哥哥啊!
而萧玲儿,是崔玉枝的死对头!!
这天底下,哪有哥哥帮着外人,欺负自己妹妹的道理?
百灵哽咽着说道:“崔大公子把我们送进宫来,是因为,他一直深爱萧侧妃。”
“他说,萧侧妃在宫中孤立无援,处处被太子妃娘娘打压,让我们务必尽心帮她,一切听她吩咐。”
百灵的第二句话,直接让云筝的三观就地崩塌:
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,崔浩然,崔玉枝一母同胞的亲兄长,觊觎自己妹夫的侧室,而且,还派人进宫,帮助这位侧室,跟他自己的亲妹妹打擂台?”
这,这简直荒谬到令人发指!
崔浩然这什么纯爱战神人设??
萧玲儿都嫁人了,成了太子宠妃了。
崔浩然还大献殷勤,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啊?
而且,崔玉枝这拿的是什么古早女主剧本?
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哥哥,爱的都是她的敌人?
有病吧??
百灵抬起泪眼,看到云筝的震惊,心一横,继续说了下去:
“嗯,因为,崔大公子他不是崔夫人的亲生儿子,也不是太子妃一母同胞的亲哥哥!”
第三句话,云筝整个人已经无语了。
完球。
她就有预感,这是她不该知道的事儿!
她本来只是想给东宫旧账的事儿收个尾,干干净净地接掌整个东宫。
却没想到,竟扯出了这等世家秘辛……
她脑子里那个荒谬绝伦的念头,又冒了出来,追问道:“你不会告诉我,崔浩然是陈嬷嬷生的吧?”
百灵点头了。
云筝特无语地看到,她,点,头,了!
百灵说道:“年轻时的陈嬷嬷,能写会算,漂亮又伶俐,是德妃娘娘身边一等一的大宫女,得脸得很,却没想到崔家老爷在宫宴上醉酒,与她……有了苟且。”
“德妃娘娘本以为,崔家会娶了陈嬷嬷,都给她备下了嫁仪,可是,左等右等,也等不来崔家的信儿。”
“后来,陈嬷嬷有孕了,德妃是个好心的,帮着她打掩护,生下了崔浩然,崔家来了个人把孩子接走了,就再也不提与陈嬷嬷的丑事……”
“当年,崔夫人入门六年有余,都没能有孕,崔家便将孩子记在了崔夫人名下,对外宣称是嫡长子。”
“再过了三年多,夫人才生下了玉枝小姐。”
云筝一阵天旋地转。
这信息量冲击得她一时难以思考。
她问:“那宝香呢?宝香总不能也是陈嬷嬷生的吧?”
“那自然不是,”百灵说道,“宝香家与陈嬷嬷是同乡,早被大公子拿捏住了,陈嬷嬷向她许诺,等她二十岁放出宫去,就让她给大公子做贵妾。”
“所以,宝香早就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婆婆,对她言听计从,在东宫为崔大公子敛财,还豁出性命去保她。”
云筝倒吸一口凉气。
为什么宝香一个前途大好的家生奴才,要疯狂贪墨,仿佛身后有恶鬼催命?
为什么陈嬷嬷听到家人反应异常,却又透着一股能豁出一切的疯狂?
原来,都特么是为了崔浩然!
“好一个百年世家,清河崔氏!”
“好一个诗礼传家,簪缨世族!”
“一个个表面光鲜亮丽,尊贵无比,内里竟是这般鸡鸣狗盗,龌龊不堪!”
云筝讥讽地笑了两声,问:“所以,是崔浩然花钱如流水?挥霍无度,奢靡成性?”
百灵点头如捣蒜:“是的!大公子结交狐朋狗友,吃喝嫖赌,样样精通,还附庸风雅,特别喜欢收集古玩字画,动辄千金,开销极大。”
“崔家老爷夫人虽多有贴补,但也常常入不敷出。所以……”
云筝点了点头:“所以,一个当亲生母亲的,一个当未来妾室的,在东宫挖空心思,拼命搞钱,贴上去给他当血包?”
“我可真是服了……”
“崔玉枝要是知道,她辛辛苦苦维持的体面,在她爹眼里一钱不值,她所倚重的贴身宫女和管事嬷嬷,也是在为她那便宜哥哥的荒唐人生买单,不知又会作何感想?”
云筝还有点小期待呢。
她又问:“所以,你进宫之前,一直在崔家当婢女?直到崔浩然把你派进来?”
百灵:“嗯。”
“崔家还有哪些人,知道崔浩然的身世?”云筝问。
“崔老爷身边的小厮,崔老太太,还有崔夫人,以及崔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银雀。”百灵回答,“就这么些了吧。”
“你等一下,崔浩然自己不知道?”
“嗯,大公子应该有所察觉,但不知情。”
“那崔玉枝,肯定也是不知道的……”
“是的,太子妃也不知情。”百灵说。
云筝的目光再次落回百灵身上,问:“那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百灵忽地一怔,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云筝。
云筝说:“你说的这些都是崔家最见不得光的秘辛,但你在崔家的身份,只是一个婢女,嗯,一个崔浩然可以随便差遣的婢女……”
百灵在一个坑里又跌了第二次。
又一次,爆出了不应该在她视野内的信息。
而云筝看着她的脸色,再结合之前陈嬷嬷的失言,心里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“百灵,你原名叫什么?”她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