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手还紧握着那块肩甲碎片，掌心的热度还没散。他刚想抬头，右眼突然一紧，齿轮光纹自己亮了起来。
不是错觉。
是“镜返”冷却结束了。
他还没来得及反应，空气猛地扭曲。一道银白的机械爪从冰火余烬中刺出，直奔他后颈。
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闪。
他只来得及把头偏了一点。
机械爪擦过皮肤，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划痕。他本能地抬手去挡，但身体还在承受“石灵共鸣”消散后的空虚感，动作慢了半拍。
就在爪尖即将刺入脊椎的瞬间，他咬牙下令：“激活镜返。”
右眼骤然爆发出银白色光纹，像齿轮咬合般迅速蔓延到整片脸颊。那道机械爪在空中猛地一震，金属表面开始扭曲、折叠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拧成了麻花。
爪子断了。
残片砸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可陈默也撑不住了。
他单膝跪地，右手扶住地面，右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下。他抬手一抹，指尖全是血。
系统提示立刻响起：“生命值低于10%，建议立即补充能量。”
他喘着气，视线有些发黑。不是疼，是体内能量被抽走了一部分。那种感觉，就像代码运行时突然断电，所有进程强行终止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还在抖。
这不是受伤，是透支。
他第一次用“镜返”抵消代价，没想到代价直接从命里扣。
远处，碎裂的镜片缓缓浮起，在空中重新拼合。镜框边缘延伸出六根细长的机械触须，轻轻摆动。
陈诡的声音从镜面后传来：“你用了我的规则？”
陈默没答。他试着站起来，腿却发软。刚才那一击耗掉了最后一点力气，现在连站稳都难。
他把肩甲碎片攥得更紧，指节发白。这东西还能用吗？赵铁山留下的震动感知还在不在？
他闭了闭眼，集中精神去感受地面。
有。
极细微的震动，从广场另一侧传来。频率稳定，步伐沉重。
是苏红袖。
她来了。
陈诡显然也察觉到了。镜片微微转动，六根触须同时抬起，对准陈默的脊椎。
“你不知道‘镜返’是谁设计的吧？”他说，“那是我三十年前写的第一行协议代码。你以为你能用它反制我？”
话音未落，触须闪电般射出。
陈默想躲，身体却不听使唤。他只能勉强侧身，左手护住后颈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刀光劈开空气。
唐刀精准卡进两根触须之间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剩余四根触须撞上刀身，被震得剧烈晃动。
苏红袖落地，左臂覆盖着半透明的龙鳞，肩部纹路微微发烫。她一脚踩住一根断裂的触须，手腕一转，刀锋横推。
“咔！”
又断一根。
陈诡没动，镜片只是微微倾斜，像是在打量她。
“你能压制暴走？”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，“看来血脉封印松动了。”
苏红袖不说话，只把刀往前送了一寸。
刀身上的金色字迹忽然变红，一个字一个字浮在空中——
镇
魔
八
式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，她猛然发力，刀刃震出高频波纹。剩下的四根触须接连崩断，像烧断的电线一样蜷缩起来。
陈诡冷哼一声，镜片急速旋转，化作一道银光向后退去。
但没完全走。
镜片悬在半空，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数据流。它没有离开广场，只是停在远处，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眼睛。
陈默终于缓过一口气，慢慢靠上身后石柱。他抬头看向苏红袖。
她站在他前方半步的位置，唐刀拄地，呼吸略重。左肩的龙纹还在轻微蠕动，像是随时会冲破皮肤。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他问。
“你掉的血。”她说，“一路都是。”
陈默低头看自己右手，确实沾着血。刚才右眼流的，滴到了手上，又被他握住了肩甲碎片。
他苦笑了一下：“下次得记得止血。”
苏红袖回头看了他一眼：“你还剩多少时间？”
他没明白。
“你的命。”她说，“刚才那一招，是不是伤到了根本？”
陈默沉默几秒，点头：“透支了。具体多少不清楚，但系统警告了。”
苏红袖皱眉：“他不会再等第二次机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用？”
“不用，现在就没命了。”他说，“而且……我想试试代价到底是多少。”
他抬起右手，看着掌心的肩甲碎片。上面还带着一点体温。
“赵铁山用最后一滴血换来三分钟共鸣。我用命换一次反击。账算得过来。”
苏红袖没再说话。她转身走到他身边，背对着他，和他形成背靠背的姿势。
“别指望我救你第二次。”她说。
“我不指望。”
“你也别死。”
“尽量。”
两人就这么站着，谁都没动。广场上的冰火已经熄灭，只剩焦黑与霜冻交错的地表。风从裂缝里吹上来，带着地底深处的凉意。
陈诡的镜片还在远处漂浮。
忽然，镜框弹出新的结构。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属膜展开，像屏幕一样悬浮在空中。上面快速滚动着数据流，全是陈默的生命体征记录。
心率、血压、序列能量波动、血液成分分析……
甚至包括“镜返”激活时的神经信号路径。
“他在收集数据。”陈默低声说。
“那就别让他看下去。”
苏红袖抬起唐刀，刀尖朝地，缓缓划出一道弧线。刀锋所过之处，地面裂开细缝，渗出暗红色的雾气。
《镇魔八式》的血色文字再次浮现，绕着两人旋转一圈，沉入地下。
雾气扩散开来，形成一层屏障，遮住了他们的身影。
镜片微微颤动，数据流中断了几秒。
“有效。”陈默说。
“撑不了多久。”苏红袖靠着石柱滑坐下来，“我压不住太久。”
陈默知道她在硬撑。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，加上血脉压制，每多待一秒都在透支。
他低头看系统界面。
“镜返”还在运作，右眼的齿轮光纹没有消失，但出血速度减慢了。他试着 mentally 输入指令：“输出功率降至30%”。
光纹收敛了一些，眼角的血流也止住了。
有用。
这个能力可以调节。
他记下参数，准备以后优化。
苏红袖忽然开口：“你刚才说……试代价？”
“嗯。”
“如果再来一次，你还用吗？”
陈默没马上回答。他摸了摸右眼，那里还在发烫。
“用。”他说，“只要能打断他，就值得。”
苏红袖看了他一眼，眼神复杂。
远处，镜片开始移动。它没有靠近，而是绕着屏障外围缓慢游走，像是在寻找漏洞。
陈默盯着它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肩甲碎片的边缘。
他知道陈诡不会走。
这个人从来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来。
他是来测试的。
测试系统，测试能力，测试极限。
而刚才那次“镜返”，就是最关键的样本。
所以对方一定会再来。
他必须准备好。
哪怕代价是命。
苏红袖忽然抬手，把唐刀插进地面。
刀身没入一半，稳稳立住。
她靠在石柱上，闭上眼：“我休息三十秒。”
陈默点头：“我盯着。”
他抬手抹掉眼角最后一点血迹，右眼的齿轮光纹仍在微弱闪烁。
系统提示安静下来，但那个警告还在——
生命值低于10%。
他把手放在胸口，那里贴着一张从武当遗老那里得来的符咒。纸面微热，像是在吸收某种能量。
他还有一张底牌没用。
但现在不能动。
他得等。
等陈诡出手，等苏红袖恢复，等下一个机会。
镜片在外围停下。
忽然，镜面裂开一道缝。
一只眼睛浮现出来。
不是人眼。
是巨大的、布满血管的眼球，瞳孔漆黑，直勾勾盯着屏障内的位置。
那只眼眨了一下。
陈默屏住呼吸。
眼球缓缓转动，视线落在他右眼的位置。
然后，它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