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瑶把五宝安顿进托管班，转身就往厂外走。包里的U盘贴着腰侧，像一块沉下去的铁，压得她每一步都稳。她没回头，也没再看财务楼的方向。八百块被扣的事，她不会再让那群人当成踩她的台阶。
可她清楚，真正能让人撕开口子的，从来不是钱。
是孩子。
她站在公交站等车，手指在包里摸到一张药店的收据。昨晚跑了三家，才找到能做儿童安全喷雾的店。无毒辣椒雾，小瓶身，卡通熊贴纸，红钮在顶上，一按就出雾。她让店员把说明书改了，写成“妈妈的守护水”。五瓶，一人一瓶。
她没告诉任何人。
接五宝放学时，她把喷雾挂在每个孩子的背包外，像挂玩具水壶。二宝晃了晃瓶子，仰头问：“这是会冒烟的药水吗？”
苏瑶蹲下来，平视他：“是。坏人靠近你，就按红钮，然后跑向妈妈。”
大宝立刻点头：“我记住了。”
三宝攥紧瓶子，小脸绷着：“我不怕。”
四宝轻轻摸了摸标签：“它长得像小熊。”
五宝咯咯笑：“我的小熊会喷火！”
苏瑶没笑，也没纠正。她只说：“记住，不是玩的。”
夜市开灯的时候，她带着五宝在摊位前忙活。灯串一串串亮起来，照着塑料桌布和叠好的袜子。她把五宝安排在身后的小马扎上，每人手里塞了包糖炒栗子。
人多起来时，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也来了。
三个男人，穿得松垮，烟叼在嘴上，脚步拖着地。为首的个子高，脖子上挂条细链，走到摊前，手直接伸向袜子堆。
“这多少钱？”他问，手却不翻活，反而往桌下探，想看箱子里还有什么。
苏瑶没动，声音也不抬：“袜子八块一双。”
他咧嘴一笑，烟灰弹在桌上：“哟，今天带崽出来卖东西？”
旁边两人跟着笑。
二宝缩了下，手一抖，瓶子晃了晃，脱口喊：“这是会冒烟的药水！”
全场哄笑。
“哎哟，小孩拿药水当玩具？”那人弯腰凑近二宝，故意吓他，“给叔叔喷一个？”
三宝猛地站起来，小手一抬，拇指狠狠按下红钮。
“嗤——”
橙色雾气喷出，正中那人双眼。
“啊——！”他惨叫，双手捂脸，踉跄后退，撞翻了旁边的饮料箱。可乐罐滚了一地，人群哗地散开。
另两人愣住，一个伸手去扶，刚碰到他肩膀，三宝又是一喷。
“别过来！”三宝喊，声音发抖但没退。
苏瑶一把将五宝全搂到身后，自己往前半步，手伸进围裙口袋，握住了那瓶加大号的喷雾。
“再靠近一步，”她说，“下一瓶是给你们的。”
两个混混对视一眼，扶着同伴后退。被喷的那个蹲在地上，眼泪鼻涕直流，嘴里骂着脏话，可腿软得站不直。
有人喊：“报警啊！”
不到五分钟，警笛由远及近。
警察过来时，那人还在地上蹲着，脸通红，眼睛睁不开。一个年轻警察皱眉看三宝手里的瓶子：“小孩用这个？”
苏瑶从包里掏出药店收据和产品安全认证，递过去：“儿童专用，无毒刺激性雾剂，药店可查。我教过他们，只在被人强行靠近时使用。”
警察翻了翻凭证，又问：“谁先动手的？”
“他伸手摸我孩子。”苏瑶指桌角，“监控有拍。”
旁边摊主立刻点头：“我看见了！他们一来就吓小孩，还想掀摊子！”
警察叹了口气，对同事说：“先送医院洗眼，再回所里做笔录。”
那人被架走时，嘴里还在骂，可声音虚了。
围观的人渐渐散开，有人低声议论：“妈的，现在小孩都带防身的？”
“换我我也带，这年头谁信得过。”
苏瑶蹲下，检查五宝有没有吓着。大宝拉着她袖子，小声说：“妈妈，三宝喷得准。”
二宝还举着瓶子：“我的药水没喷，我听话。”
四宝摸着三宝的背：“你手抖了。”
五宝突然从包里翻出一盒创可贴，是苏瑶平时备着的。他跳下马扎，噔噔噔跑向那个蹲地的男人。
“喂！”警察一拦，“别过去。”
五宝仰头：“叔叔，我给你贴贴。”
男人骂骂咧咧，可眼睛睁不开，动不了。
五宝踮脚，把创可贴往他手背上贴。贴歪了，又撕下来重贴。
“妈妈说，受伤了就要贴贴，不然会疼。”他奶声奶气地说。
大宝见状，也跑过来，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小熊创可贴。
接着是二宝、三宝、四宝。
五个小身影排成一队，轮流给那个混混贴创可贴。有贴手的，有贴胳膊的，还有五宝坚持要贴他膝盖的。
警察站在一旁，看着这一幕，摇头笑了：“你们家娃，比大人懂事。”
苏瑶没说话，只是把五个孩子一个个拉回来，紧紧搂在怀里。
她没笑，也没哭。风从街口吹过来，掀了下她的发梢。她低头看五宝的小手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喷雾瓶。
“妈妈，”三宝仰头问，“我做得对吗？”
“对。”她说，“你保护了家。”
“那下次坏人再来，我还喷。”
“喷。”她点头，“然后跑回来，妈妈接住你。”
人群彻底散了，摊位前安静下来。她收拾东西，把空箱子叠好。五宝困了，脑袋一个挨着一个，靠在她身上。
她摸了摸每个孩子的头，又伸手，把五瓶喷雾的空壳全收进包里。
明天，她得再去药店一趟。
得换一批新的，瓶身换成小兔子。
她刚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推车，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。
她没拿出来。
但屏幕亮着，一条消息跳出来。
发件人没有名字，号码陌生。
内容只有一行字：
“你儿子今天动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