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刚暗下去，苏瑶抬手将包带重新挎上肩头。物流司机还在店门口拆箱，一股淡淡的奶腥味飘了出来。她走近几步，伸手捏了捏样品罐的封口，发现密封胶圈有轻微错位。
“这批货先别卸。”她声音不高，却让工人停了动作，“把资质原件给我看。”
司机愣了下：“公司说已经通过审核了，您这边签收就行。”
“我说了，要看原件。”她盯着那几箱货，“不是电子版，是盖章的纸质文件。”
对方支吾几句，掏出手机翻照片。苏瑶接过一看，营业执照上的注册地址是一处废弃工业区，厂房外墙斑驳，铁门锈死。她记得这个地址——三个月前做市场调研时，亲眼见过那块地被查封的公告，理由是生产劣质婴幼儿辅食。
她转身走进店里，打开电脑调出系统后台。供应商信用评级显示“优质”，可历史记录里没有任何交易流水。这不对劲。
“妈。”大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，手里抱着平板，“我刚才连上了政务公开平台，查了这家公司的行政处罚记录。”
苏瑶低头看他。
“它去年被通报过三次，两次是因为蛋白质含量不达标，一次是重金属超标。”大宝点开一张截图，“但今天凌晨三点，所有负面记录都被标记为‘信息错误，已修正’。”
苏瑶指尖一顿。
有人动了数据。
她立刻拨通助理电话，确认自己最初提交的合作名单。对方反复核对后肯定地说，从未更换过供应商。那条短信不是通知，是障眼法。
“你能追到是谁改的数据吗？”她蹲下来，看着大宝的眼睛。
大宝点头：“得用点别的办法。不过……我可以试试爬他们的招投标记录。”
苏瑶没问细节。这段时间她早就发现，大宝总在没人的时候捣鼓代码，嘴里念叨着什么“端口扫描”“dNS解析”。她没阻止，也没多问。现在看来，孩子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。
回到家已是傍晚。五宝扑上来抱住她的腿，嚷着要吃糖。她勉强笑了笑，摸了摸他的头，走进书房关上门。大宝跟进来，把平板放在桌上，手指快速滑动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这三家公司，半年内都接受了一笔来自‘恒瑞联投’的资金注入。而这家公司的大股东，是启明科技的董事长周世坤。”
苏瑶皱眉。
这个名字她听过。厉霆琛提起过一次，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说：“商场上有个老对手，喜欢玩阴的，但掀不起风浪。”
可现在，这个人把手伸到了她的店里，伸到了孩子的口粮上。
她翻出客户投诉记录，三条都是关于婴儿食用后腹泻、起红疹。其中一位母亲录音里哭着说：“我女儿才七个月，昨天半夜高烧不退，医生说是过敏反应……你们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苏瑶的手指发紧。
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。这是冲着孩子来的。
她抬头看向大宝：“还能查到更多吗？比如，是谁下令替换供应商的？”
大宝抿了抿嘴，又点开一个加密页面。页面跳转几次后，出现一封邮件快照。发件人是启明科技市场部主管，收件人写着“执行组”，内容只有一行字：“目标商户原合作方全部切断，启用备用名单。务必确保产品无追溯性，附言：让她生意做不下去。”
屏幕光映在大宝脸上，他咬着嘴唇，眼神发沉。
苏瑶深吸一口气，把所有证据整理成文件包：资质造假截图、行政处罚记录、邮件快照、客户投诉录音。她将资料导入U盘，换掉外套，抓起包就往外走。
“妈妈要去哪？”四宝从客厅探出头。
“有点事要处理。”她摸了摸孩子的脸，“乖乖在家等我。”
车子驶向市中心时天已全黑。厉氏大厦顶层还亮着灯。她在一楼大厅刷了访客卡，电梯直达总裁层。
秘书想拦她，被她一句话堵住：“告诉他，如果不想明天新闻头条写‘厉氏总裁默许对手毒害婴幼儿’，就让我进去。”
办公室门打开时，厉霆琛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。他看了她一眼，对电话那头说了句“稍后再议”，挂断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他语气平静。
苏瑶没说话，走上前，把U盘插进他办公桌上的电脑。文件夹一个个弹出来。
厉霆琛的脸色变了。
他点开邮件截图，目光一寸寸扫过那句“让她生意做不下去”。接着是客户录音，他听着听着，手指慢慢攥紧。
“你知道是谁干的。”苏瑶盯着他，“周世坤，你的对手。他不只是针对你，他盯上了我的店，盯上了我们的孩子。”
厉霆琛沉默了几秒，忽然问：“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“从我开店第一天就在布局。”她冷笑，“先是贷款被卡，再是供应商被换。你以为那些只是巧合？炸弹模型、匿名信，现在连奶粉都敢动手脚——他们想毁的不是我，是我的家。”
厉霆琛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：“我会查清楚。”
“不是‘会查’，是已经查清了！”她声音陡然提高，“证据就摆在眼前！可你呢？你说要保护我们，结果每次都是我们自己挖出真相！你要等到哪个孩子真的出事，才肯动手吗？”
办公室陷入死寂。
厉霆琛看着她，眼神从震惊转为凝重。他缓缓坐下，调出内部监控日志，输入几个指令。屏幕上跳出一条记录：三天前，有人远程访问了母婴行业供应商备案系统，Ip地址经多重代理，最终溯源至启明科技技术中心。
“是他。”厉霆琛低声说。
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苏瑶收回U盘，转身往门口走。
“苏瑶。”他在背后叫住她。
她停下，没有回头。
“这次，我不会再让他们全身而退。”他说。
她终于回头，目光冷得像冰：“你可以对付他们。但记住，不准让孩子们卷进来。他们不是你的棋子，也不是任何人报复的工具。”
厉霆琛点头：“我保证。”
她走出办公室，电梯门合上前，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。手机震动了一下，大宝发来消息：“妈妈，我还在监控他们的服务器，发现他们在准备第二批货，标签已经印好了。”
她回：“发我地址。”
车子重新启动，驶入夜色。手机地图上，一个仓库位置被标红，位于城西工业区边缘。她握紧方向盘，指节泛白。
与此同时，厉氏大厦会议室灯光骤亮。厉霆琛坐在主位，按下内线：“召集法务、公关、安保，紧急会议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翻开抽屉，取出一份文件——那是五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，每一页上都写着孩子的名字。他盯着“供应商操控”那页证据，眼神逐渐冷硬。
窗外城市灯火如织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。
苏瑶的车拐过第三个路口时，手机再次响起。
是仓库附近的交通摄像头截图像传了过来。
画面里，一辆白色厢式货车正缓缓驶入厂区，车身没有任何标识，但车尾贴着一张小小的卡通贴纸——一只咧嘴笑的狐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