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间门那声轻响过后，空气像是凝住了。大宝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，眉头越皱越紧。几秒后他松了口气：“系统日志正常，红外感应是误触，可能是通风管震动。”
“吓我一跳。”五宝缩了缩脖子，抱着奖状贴纸往苏瑶身边蹭，“妈妈你看，这是爸爸的荣誉证书！”
那张纸被孩子们用荧光笔涂得五颜六色，边角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皇冠。苏瑶接过时，指尖无意蹭到防伪码区域，湿气未干的痕迹让原本模糊的一串数字边缘泛起微弱荧光。
她怔了一下。
大宝立刻凑近，调出加密分析程序对比数据。“这组编码……和集团保险柜通用密钥匹配度极高。”他声音压低，“不是巧合。”
所有人安静下来。
厉霆琛靠在墙边，手臂搭着脏拖把，没说话，也没阻止。他的袖口撕了一道口子，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红痕，是刚才刷地砖时被瓷砖刮的。但他只是静静看着苏瑶，眼神里没有回避，也没有解释。
“你早就知道？”苏瑶问他。
他摇头：“我不知道它会浮现密码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只该由你打开。”
二宝踮脚指着奖状背面：“妈妈快试试嘛！说不定里面藏着爸爸的秘密宝藏！”
三宝推了他一把：“别闹，这是正事。”
四宝轻轻拉住苏瑶的手腕：“你想看吗？我们可以等。”
苏瑶低头看着那串数字。荧光渐淡，可那些数字却像刻进了脑子里——0923，五宝出生的日子。她忽然想起很久前一次深夜加班回家，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，车窗映出她拎包的身影，而玻璃反光里，似乎还有另一双眼睛。
她当时以为是错觉。
现在她懂了。
她打开手机，连上厉氏内部权限通道，输入那组数字。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，一声轻微的“滴”从远处传来。
b区档案室方向。
“开了。”大宝确认。
没人动。
苏瑶盯着手机屏幕，呼吸变重。她不是怕看到什么，而是怕终于看清了——那个曾经把她丢在雨夜里的人，竟用十年时间，偷偷收藏她的每一面。
“走吧。”厉霆琛终于开口，嗓音沙哑，“我带你去。”
他们穿过走廊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。保镖守在档案室外，见到厉霆琛仍穿着女仆裙也没敢多言。门开后，房间中央的金属保险箱亮着绿灯。
苏瑶上前，指纹验证，箱门缓缓弹开。
没有合同，没有股权文件，没有现金支票。
只有一叠照片，整整齐齐码在里面，最上面一张写着日期：**2013年4月7日**。
她认出来了。那天她抱着刚满月的五宝，在菜市场门口喂奶，风吹乱了头发，孩子哭得满脸通红。她记得自己狼狈极了，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可这张照片被拍了下来，保存完好。
她一张张翻下去。
她在便利店啃冷包子，三个孩子趴在玻璃柜上看糖果；她在医院走廊蹲着打盹，怀里搂着发烧的大宝；她穿着旧裙子站在公司楼下，手里捏着被退回的设计稿……
每一张都有日期标注，字迹熟悉得让她心口发闷。
最后一张，是产房。
她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，闭着眼，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。窗帘半拉，光线柔和。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：
**“这次，我不会再错过。”**
她的手指抖了起来。
“你凭什么？”她猛地抬头，声音绷得像要断开的弦，“你凭什么擅自拍我？凭什么记录我的生活？你以为你是谁？”
厉霆琛站在原地，没靠近，也没退后。
“我不是在偷拍。”他说，“我是在赎罪。这些日子，本该我在你身边。是你一个人扛着五个孩子活下来的。我只是……把那些我没参与的时光，一张张捡回来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找我？为什么不出现？”她声音发颤。
“我找了。”他嗓音沉下去，“整整八年。我翻遍全国妇幼医院，查过所有匿名生育记录，甚至派人盯住你以前住过的街区。可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直到去年，大宝黑进集团系统那次，我才从Ip定位锁定你们的位置。”
五宝突然蹦出来：“爸爸每年都来我们学校外面站着！有一次我还看见他给我们的保温杯偷偷换热水！”
二宝点头：“对！还有一次妈妈高烧，爸爸在楼下坐了一整夜，保安差点把他当流浪汉赶走！”
三宝小声接话：“他还往我们书包里塞维生素，说是‘神秘好心人’。”
四宝看着苏瑶：“我们知道你发现了镜头反光……但我们答应过爸爸，不能说。”
苏瑶愣住了。
她当然发现过。
那些年，每次带孩子出门，总感觉有视线落在背上。街边店铺的玻璃、路灯杆的金属外壳、甚至公交车后视镜里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反光。她查过，修过，换过路线，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始终存在。
她不是不怕，她是不敢确定——
如果真是他，她该怎么办？回他身边？还是继续逃？
她一直没敢赌。
直到今天，直到他跪在地上刷马桶，直到他笑着接受孩子们贴创可贴，直到他说出那句“我愿意为一个人放下所有架子”。
她才敢信，这个人真的是他。
“你以为只有你在找我吗？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砸在每个人心上，“我也在等。每次拍照，我都看见反光里的镜头……我知道你在看我。”
孩子们全安静了。
厉霆琛瞳孔微微一震。
“我不是没发现。”她抬眼看他，眼角泛红，“我是不敢确定是你。我怕又是骗我的。我怕你来了，又走。我怕孩子们刚叫出一声爸爸，就得再学会忘记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：“可我还是留了线索。我在社区登记表上用了真名，在幼儿园家长栏写了联系方式，在朋友圈发孩子照片……我一直在试，试你会不会来找我。”
厉霆琛一步步走近，脚步很慢，像是怕惊走什么。
他在她面前跪下，不是表演，也不是作秀，只是单纯地，想与她视线平齐。
“我不求你现在原谅我。”他说，“但我希望你知道，这十年，我没有一天活得像个人。开会时听见婴儿哭会走神，路过母婴店会停下，看到别人抱孩子上楼，我会站很久。”
他伸手，轻轻覆上她握着照片的手背。
“现在我不逃了。你要打，要骂，要赶我走，我都认。但请你允许我留下来，用剩下的日子，补上那十年的空缺。”
苏瑶没抽手。
她的指节泛白，攥着那张产房照片，仿佛攥着一段被遗失的命。
水珠从拖把尖滴落，砸在地砖上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五宝悄悄握住哥哥姐姐们的手，几个孩子围成半圈，不再说话，只是静静看着。
厉霆琛额头慢慢抵上她的额，呼吸交错。
“你还在发烧那次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我隔着窗户看你睡着，想碰你一下，又怕被发现。我就在楼下坐了一夜。第二天早上，你拉开窗帘，朝外面看了一眼，笑了。”
他顿了顿。
“那是我十年里，唯一一次觉得，你还记得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