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的瞬间,苏瑶的目光便钉在了那道划痕上。
书房里的灯还亮着,书桌抽屉半拉,文件散出一角。墙上那幅水墨画被挪到了旁边,暗格边缘露出细小的撬动痕迹,像是有人急着找什么,却没能打开。她站在门口,没有迈步进去,而是缓缓将手中的门禁卡翻了个面,指尖摩挲着背面自己写下的数字——那是大宝昨夜悄悄告诉她的,书柜第三层右侧雕花板的编号。
她轻轻合上门,在门外按下了走廊感应灯的开关按钮,灯灭了。随即,她将门禁卡贴在门框侧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上,短促地输入了一串指令。三秒后,头顶的监控红点熄灭。
她重新推门而入,脚步轻稳。
走到画前,她伸手沿着边缘摸索,指腹触到一处微凸的凹槽。她想起二宝昏迷时说的话:“奶奶在墙上看着。”当时她以为是幻觉,现在却觉得,那或许不是胡话。
她顺着划痕的位置,用掌根缓缓施压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,暗格彻底弹开。
里面没有保险箱,也没有文件袋,只有一本皮质笔记本,深褐色,表面无字,边角微微卷起,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。她取出本子,翻开第一页,纸页泛黄,墨迹略显晕染,但字迹清晰可辨。
“一九八七年四月三日,晴。今天霆琛放学回来,把数学卷子藏在书包底层。我知道他考得不好,可他不说,我也不问。孩子总要学会自己扛事……”
她的呼吸慢了下来。
这不是普通日记,是厉霆琛母亲的手记。
她快速往后翻,日期跳跃,字迹时而工整,时而潦草。中间几页记录稀疏,直到最后几页,笔锋骤然变得紧张。
“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十九日。我查了基金会账目,西院仓库的支出连续三年虚报,金额累计超过两千万。名义是修缮,实际并未动工。我问过几位董事,他们支吾其词。这件事,不能再说出口了。”
“十一月二十二日。有人换了我房间的茶壶。我让佣人送去化验,结果还没出来,就被院长退回,说‘不必追究’。我不信这是巧合。”
“十一月二十五日。我病了,高烧不退。医生说是肺炎,可我清楚,这症状不像。药片的味道不对,咽下去后喉咙发麻。若我出事,请相信我的孩子——我不是死于疾病,而是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。有人想改遗嘱,有人要吞掉基金会……林家的女儿,不该被这样抹去。”
苏瑶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。
落款是:林婉清。
她闭了闭眼。
官方记录里,厉霆琛的母亲是突发重症抢救无效去世,病因是急性心肌炎。可这本日记里写的,却是蓄意谋害。
她继续往后翻,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老照片,已经褪色。画面是一对母子站在花园里,女人穿着素色旗袍,抱着一个小男孩,笑容温柔。男孩约莫五六岁,眉眼稚嫩,却已透出冷峻轮廓——是年幼的厉霆琛。
照片背面有字,墨迹与日记一致:
“若你看到这张照片,说明我已经不在了。别信账房,井底有钥匙。真相在旧档案室b区第七柜。”
苏瑶心头一震。
“别信账房”——和二宝昏迷时喃喃的话一字不差!
她猛地合上日记,迅速从口袋掏出手机,一页页拍照,每拍完一张就立刻加密上传至私人云盘。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。她动作熟练,眼神沉静,仿佛早已习惯在危险边缘行走。
拍完后,她将日记本塞进外套内袋,紧贴胸口。刚要起身,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她立刻熄了灯,屏息靠墙。
脚步停在门口,门把手转动了一下,没开。片刻后,脚步离去。
她松了口气,轻声走到门边,从猫眼望出去,走廊空无一人。
她没有贸然开门,而是拿出门禁卡,再次连接局部系统,调出十秒前的监控回放。画面里,一道身影匆匆走过,穿着管家制服,低着头,手里提着一个黑色托盘。
是管家。
他来过。
而且,他没走远。
她等了两分钟,确认外面再无动静,才拉开门缝,探身出去。走廊依旧安静,地毯吸住了所有声响。她快步走向儿童房方向,途中拐进一间闲置的储物间,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旧围巾,裹住外衣,遮住日记可能露出的棱角。
回到居所门前,她轻轻敲了两下。
门开了条缝,大宝的脸出现在后面。
“妈。”
“进来。”她低声说。
大宝迅速闪身进入,顺手关门反锁。
“你刚才去哪儿了?”苏瑶问。
“我在阁楼调试信号接收器。今晚的监控频段有异常跳动,像是有人远程接入过。”大宝声音很轻,但语气冷静,“你让我盯的,我就一直看着。”
苏瑶点头,从怀里取出日记,放在桌上。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大宝翻开,目光扫过最后几页,脸色渐渐变了。
“这字迹……和保险柜照片背后的留言一样。”
“对。”苏瑶说,“而且,和二宝说的‘别信账房’也吻合。”
大宝抬头:“你觉得,奶奶当年是被人害死的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苏瑶盯着他,“但有人不想让她活下来。而这本日记,原本应该永远埋在暗格里。”
大宝沉默几秒,忽然问:“你知道井底在哪吗?”
“老宅后院那口废井, дaвho废弃了。五年前封了口,说是怕孩子掉进去。”
“可如果钥匙在下面,就得重新打开。”
“现在不行。”苏瑶摇头,“今晚有人动过书房,说明他们也在找东西。我们一有动作,就会被盯上。”
大宝皱眉:“那怎么办?”
“先查线索。”她翻开手机相册,调出一张截图,“你看这里,日记里提到‘基金会资金挪用’,而今天西区仓库失窃,位置正好是当年账目虚报的区域。这两件事,不可能无关。”
大宝凑近看:“你是说,有人在清理证据?”
“或者,是在找回什么被藏起来的东西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。
“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”苏瑶握住他的手,“包括弟弟妹妹们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大宝点头,“我会用备用设备存一份副本,藏在无人访问区。”
“好。”她顿了顿,“还有,从现在起,你晚上不要单独行动。如果发现管家或其他人行为异常,立刻通知我。”
“嗯。”
她站起身,将日记重新收好,正要离开,大宝忽然叫住她。
“妈。”
“怎么?”
“你说……爸爸知道这些吗?”
苏瑶背对着他,手指停在门把上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声音很轻,“但如果他不知道,那就说明,有些人连他也骗了。”
她说完,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大宝站在原地,没有动。几秒后,他转身走到书桌前,打开平板电脑,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,输入名称:妈妈的调查。
苏瑶穿过短廊,脚步放得很轻。
她在儿童房外的沙发坐下,借着夜灯微光,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。是之前从保险柜照片背后拓下来的字迹复印件。她摊开,与手机里刚拍的日记末页对比。
字迹完全一致。
她盯着那行小字:“井底有钥匙。”
指尖缓缓抚过纸面。
远处,钟楼敲了两声。
她没抬头,也没动,只是将纸条折好,塞回衣袋。然后从外套内层取出U盘,插进手机接口,开始核对数据。
就在她滑动屏幕时,余光瞥见窗外树影晃动。
她抬眼望去。
一楼庭院的铁门处,一道黑影正缓缓合拢门栓。那人穿着深色外套,帽檐压得很低,手里拎着一只金属箱,走路时几乎无声。
苏瑶立刻抓起外套起身。
可就在她迈步的刹那,那身影突然停下,转头朝主楼方向看了一眼。
她迅速缩身,躲进沙发阴影里。
几秒后,那人转身离去,步伐稳定,消失在侧巷尽头。
她没追。
而是低头看向手机屏幕。
刚刚同步的数据中,有一条被标记为“旧档案室权限日志”的记录,显示三天前有人用高层密钥访问过b区第七柜——审批人签名栏,赫然是“厉账房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