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七一、王昂的痛
人会长大三次。
第一次是在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。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,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的时候。第三次是在,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,但还是会尽力争取的时候。
王昂真的长大了。
一个人在病痛的生死边缘经历过,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会不一样。往往会更珍惜生命,珍惜当下。
他开始学着与自己和解,接纳不完美的世界,也接纳那个时而软弱却始终不肯放弃的自己。
女人断断续续地来看他,他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。随着他身体的恢复,女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女人对他说:“忘了我吧。”
她说:“爱不是占有,是成全。是放弃。”
他望着她转身的背影,没有挽留,只是轻轻点头。他知道,有些告别早已注定,如同那年春天错过的花期,无法重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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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政这次行动,走的远。他去的是东北,满洲国。
他带着特二课的人员,从上海出发,辗转抵达新京。关东军特务机关长、东北特高课实际创建人土肥原贤二亲自接见了他们。
土肥原贤二是一个可怕的人。
比如震惊中外的皇姑屯事件,这起事件由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具体制定,土肥原贤二参与策划。
九一八事变发生三天后,土肥原即从东京紧急返回,根据板垣征四郎的建议,出任奉天市长。立即开始着手“整顿”奉天城的社会治安,建立“奉天地方自治维持会”等组织,派出约4000多名巡警上岗巡逻,加强警戒等。
奉天城暂时恢复平静后,土肥原辞去奉天市长的职务,新市长由留学日本的华人赵欣伯担任。
土肥原有一个利用白俄、朝鲜人、蒙古人的设想。根据这个想法,后来伪满洲国的军队里,诞生了三支特殊队伍。表面在满洲国序列里,实际是由关东军直接指挥。
第一个,是间岛特设队,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驻扎在满洲国当时设的间岛省内,300人,全是朝鲜族,镇压朝鲜族的反抗组织,凶残的很。
第二个,浅野部队, 450人,是在满洲生活已久的沙俄人。是准备万一日苏全面开战,进行破坏铁路获取情报策反颠覆用的,因为部队长叫浅野节,所以得名。
第三个,矶野部队,也是因为首任队长叫矶野实一。700人的蒙古族骑兵,准备一旦日苏开战,用于外蒙。
他请温政一行过来,主是要商讨对付金九的事。
因为金九主要活动在上海租界,大韩国民国临时政府也设立在租界。
同时,上海有不少白俄,上海特高课可以利用这些白俄,对付苏联特工。
双方一连开了几天会。
第三天的会,土肥原没有出席。
温政询问东北特高课的人,回答说,土肥原正在策划“华北自治运动”。当时,华北、山海关、唐山、通州等地的特务机关,全部划归土肥原领导。
当时,在华北掌握兵权的,主要有北平的宋哲元、山西的阎锡山、济南的韩复榘和保定的商震。控制这四人,使之相互合作,形成一个与蒋氏政权抗衡的“自治政权”是土肥原的目标所在。
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。
这也是温政打入特高课的重大收获。
会后,温政以买烟的名由,避开了跟踪,在一个挂着“中日亲善”、“东亚共荣”横幅的高档饭店打电话,用暗语将情报通知了流星。当天,流星就以电报发给了苏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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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政还见到了黑龙会首领头山满。
会馆内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,墙壁上挂着各种日本武士的画像和书法作品,彰显着这个组织的大日本民族主义倾向。
“温君,头山先生正在内堂等候。”
一名日本浪人话音刚落,木质移门便被侍女拉开,一股混杂着烟草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内堂榻榻米上铺着深褐色绒毯,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老者正背对着门跪坐,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。
刀鞘上的樱花纹在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,像极了温政在横滨码头见过的、被海浪冲上岸的腐木。
头山满虽已年近八旬,却依旧精神矍铄,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狠厉。
他身着传统的和服,脚蹬木屐。老者缓缓转身,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,唯有双眼亮得惊人,像两团淬了冷火的煤。
他便是日本人口中“日本民间外交的灵魂人物”,可温政在国内读到的资料里,这个名字总与“甲午战争”“朝鲜壬午兵变”等字眼紧紧绑在一起。
回身坐在主位上,看着温政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头山满资助过中山先生和蒋,是一个极具影响极具争议的人物。
“温桑,久仰大名。”
头山满开口说道,声音低沉而沙哑。
温政微微欠身,礼貌地回应道:“头山满先生,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。”
头山满摆了摆手,说道:“不必客气。我们黑龙会一直致力于大东亚共荣,温先生此次前来,想必也是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。”
温政说:“当然,我此次带领特二课来到满洲国,也是希望能为帝国的事业出一份力。”
头山满点了点头,说道:“很好。如今中国局势动荡,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。金九那帮人在上海租界活动猖獗,必须想办法除掉他们。”
温政附和道:“确实如此,金九等人一直妄图恢复韩国独立,对帝国的统治构成了威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