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在崩塌,洪荒在哭泣,万道在哀鸣。
杨眉的道场,那片依托于混沌缝隙、被他经营了无数混沌纪元的独立空域,此刻正遭受着灭顶之灾。
壁垒上布满了裂痕,外界狂暴的法则乱流与能量风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,疯狂涌入,将他精心布置的亭台楼阁、山川河流撕扯得粉碎。
空域本身的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解体,回归混沌。
他站在核心处,身形依旧模糊,仿佛随时会融入虚空。但那双空蒙了万古的眼眸,此刻却剧烈地闪烁着,映照出外界那场超越了想象的终极对抗。
他看到了“超脱之锋”在万界燃烧下的短暂回光,也看到了那亿万大道枷锁更加狂暴的镇压。他感受到了洪荒天地的悲鸣与诸圣的骇然。
天平,在剧烈摇摆。但趋势,似乎正在向着彻底倾覆滑落。
“疯子……真是个疯子……”杨眉低声自语,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他算计万古,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,寻求自身的超脱之路,却从未想过,有人会选择如此决绝、如此……不计后果的方式,去正面硬撼那终极的“规则”。
他原本的计划,是坐山观虎斗,待双方两败俱伤,再伺机夺取最大的好处——或许是秦霄失败后逸散的混沌本源,或许是大道反噬后显露的规则破绽。这是他身为空间魔神,趋利避害、火中取栗的本能。
但是……
他看着那黯淡却依旧不屈的“锋芒”,看着那一个个世界、一位位合道者毫不犹豫地燃烧自身,看着那冰冷的意志在万道镇压下依旧保持着绝对的专注与理智……
一种久违的、几乎被他遗忘的情绪,悄然滋生。
不是恐惧,不是贪婪。
是……共鸣。
同为混沌魔神,他见证了盘古开天,见证了三千魔神陨落如雨,见证了自身为了生存不得不隐匿万古。他习惯了在规则的夹缝中游走,习惯了算计与权衡。他以为,超脱便是如此,是技巧,是机缘,是漫长的等待与窃取。
可秦霄,给他展示了另一条路。
一条……以力破巧,以自身意志,硬生生在铁壁上凿穿一条血路的路!
霸道,决绝,璀璨,哪怕尽头是彻底的毁灭!
“空间……跳跃,规避,隐匿……吾之道,在于‘间’,在于‘隙’。”杨眉喃喃,空蒙的眼中,似乎有无数空间的生灭在演绎,“可若这天地,这混沌,这万道,本身便是一座毫无缝隙的牢笼……跳跃,又能跳往何处?”
他抬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破碎的道场,穿透了狂暴的混沌,再次死死锁定那挣扎的“锋芒”。
“秦霄!”他忽然朗声开口,声音不再空蒙,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决断,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,直接响彻在那片终极战场的边缘,“你之路,吾看到了!以身为祭,破釜沉舟,向死而生!好气魄!”
混沌中央,秦霄冰冷的意志微微波动,接收到了这道传音,但无暇回应,全部心力依旧在与枷锁抗衡。
杨眉也不在意,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,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一种释然,一种疯狂,一种……迟来了无数纪元的痛快!
“吾杨眉,生于混沌,掌空间大道,逍遥万古,自诩超然!今日方知,亦是画地为牢之囚徒耳!”
“你所求超脱,是打破牢笼,得大自在!吾亦有所求!”
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了。那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,那是一个身着古朴灰袍,面容俊朗却带着亘古沧桑的青年道人形象。他不再隐匿,不再游离。
“吾之超脱路,不在窃取,不在等待!”他张开双臂,整个破碎的道场,连同其中残存的所有空间法则与本源,开始以他为中心,疯狂地向内坍缩!
“而在……奉献!在……燃烧!”
“将吾之空间大道,吾之混沌本源,吾之存在印记……尽付于此!”
“此乃吾之绝唱!亦是吾之……新生!”
“秦霄!记住这份空间本源!记住吾杨眉之名!此乃吾赠与你这最终一跃的……贺礼!”
话音落下,杨眉的身影彻底燃烧起来!不是火焰,而是空间的极致坍缩与跃迁!他化作了一道横贯混沌的虚无裂痕,一道纯粹到极致的“空无”之光!
这道光,无视了距离,无视了那亿万大道枷锁的阻隔,因为它本身,就是“距离”与“阻隔”的相反概念!
在亿万分之一刹那,这道“空无”之光,精准地、毫无阻碍地,直接融入了那正在与枷锁角力的“超脱之锋”中!
没有能量的爆炸,没有法则的冲突。
只有一种本质的“融入”。
“超脱之锋”猛地一颤!
那原本因万界燃烧而重新炽盛的光芒,此刻并未变得更加耀眼,而是……变得更加“灵动”,更加“不可捉摸”!锋芒的边缘,似乎多了一层不断在“存在”与“不存在”之间跃迁的虚无波纹!
空间大道的本源注入,赋予了它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性——绝对的穿透性与不可锁定性!
原本死死缠绕、镇压着锋芒的亿万法则锁链,此刻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!锁链依旧在,镇压依旧在,但那“锋芒”的核心,却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,另一个层面,使得大部分的镇压之力,如同打在了空处!
“锋芒”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,得到了一种全新的、超越常规逻辑的“动力”!
它变得更加灵动,更加刁钻,更加……难以磨灭!
杨眉,这位古老的空间魔神,以其自身的存在为代价,为这终极一跃,献上了最关键、最意想不到的一份力量,奏响了一曲空间的……绝唱!
混沌中,再无杨眉的气息。
唯有那道变得更加诡异的“锋芒”,依旧在枷锁的海洋中,顽强地向着核心刺去。
诸圣沉默。他们感受到了那空间本源的极致燃烧与奉献。一种难言的震撼,充斥心头。
枭雄落幕,亦能如此……壮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