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枭的密室。
与“牧月科技”那边尘埃落定后的轻松温馨截然不同,这里的气压低得几乎能凝结成冰。
几块巨大的屏幕上,此刻不再是复杂的监控数据或作战地图,而是循环播放着让他血压飙升的新闻画面。
一块屏幕上,是江月月在新闻发布会现场,从容不迫、掷地有声地宣布与军科院合作,并将那些潜入者人赃并获的证据公之于众的画面。
她那双清冷的眼眸透过屏幕,仿佛正带着嘲讽与怜悯,直视着他。
另一块屏幕上,则是网络上疯狂传播的、秦牧如同鬼魅般出手制服暴徒的各个角度视频。
那凌厉的身手,那冰冷的眼神,那与他平日形象形成的、该死的、极致反差!
每多看一秒,陈枭就觉得自己的理智被撕裂一分。
还有一块财经频道屏幕上,鲜红的箭头刺目地向上飙升——那是“牧月科技”的股价!
在他这一系列“神助攻”之下,先是军科院合作的重大利好,再是秦牧“隐藏高手”形象带来的巨大话题度和公众好感度,以及成功反击商业间谍展现出的强大实力……
多重因素叠加,让“牧月科技”的股价,如同坐上了火箭,一路疯涨,瞬间突破了历史高点!
他陈枭,耗费心机,投入巨大资源,动用了舆论、线下骚乱、商业间谍多重手段……
结果呢?
结果就是亲手把对手送上了神坛!
把那个他视作眼中钉的赘婿,塑造成了又帅又能打还会医术的“完美男神”!
把“牧月科技”这个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公司,市值推高到了一个让他都眼红的新高度!
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讽刺和耻辱!
“砰!”
陈枭再也无法抑制胸腔里翻腾的、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,猛地抓起手边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陶瓷镇纸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砸向了播放着秦牧视频的那块屏幕!
屏幕应声碎裂,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,秦牧那挺拔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变得支离破碎。
但这并不能缓解他心头的万分之一的愤恨。
“废物!都是一群废物!”
他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,疯狂地咆哮着,一把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、电脑、装饰品全部扫落在地!
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在密室内不绝于耳。
他双眼赤红,额头青筋暴起,原本风度翩翩的形象荡然无存,只剩下彻底的失态和狰狞。
为什么?!
为什么那个秦牧,那个明明应该被一份“旧物”刺激得精神崩溃、当众出丑的废物,非但没有垮掉,反而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身手?
为什么江月月那个贱人,每次都能料敌先机,轻松化解他的杀招,甚至还能借力打力,反将他一军?
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林婉儿!那个藏在暗处的“影子”!
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愚蠢的提线木偶,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,结果却是在对手的舞台上,演了一出滑稽透顶的闹剧!
赔了夫人又折兵!
人手折了,精心安插和收买的棋子废了,投入的巨大资金打了水漂……
最重要的是,他在主子那里的信任和评价,必将一落千丈!
就在他癫狂发泄的时候,那个内线加密通讯器,如同索命的丧钟,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特殊的频率,代表着来自境外最高层的直接联络。
陈枭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,狂暴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他死死盯着那个不断闪烁的通讯器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。
他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。
但他不敢不接。
深吸了好几口气,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,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,试图恢复一丝往日的镇定,这才颤抖着手,接通了通讯。
“先……先生。”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一丝卑微。
通讯器那头,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过了好几秒,一个经过特殊处理、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电子音才缓缓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,狠狠扎在陈枭的心上。
“陈枭。”
仅仅只是叫出他的名字,陈枭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浸湿。
“你,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电子音没有任何语调起伏,却带着千钧重压。
“一次,可以说是意外。两次,可以说是轻敌。这,是第几次了?”
“动用如此规模的资源,布下连环局,结果呢?不仅未能达成任何战略目标,反而资敌以柄,助长其声势,暴露我方意图,损失大量有价值的行动人员。”
“你的能力,你的判断力,让我,以及组织,产生了严重的质疑。”
陈枭的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想要辩解:“先生,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!是那个秦牧,他……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!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,以及……”
“够了!”
电子音冷冷地打断了他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失败,就是失败。组织的资源,不是用来给你交学费的。”
“鉴于你近期一系列令人无法容忍的失败,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风险。现命令你,立刻停止一切针对目标及其关联势力的主动行动。”
“全面潜伏,静默待机。没有新的明确指令,不得擅动。”
“等待下一步评估与安排。”
“听懂了吗?”
最后四个字,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。
陈枭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停止一切行动?全面潜伏?静默待机?
这几乎等同于被剥夺了权力,打入了“冷宫”!
他多年的经营,他的野心,难道就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,彻底付诸东流了吗?
他不甘心!
“先生!我……”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“执行命令!”
电子音毫不留情,带着终结一切讨论的决绝。
“或者,你想体验一下,‘清理程序’的滋味?”
“清理程序”四个字,如同最后的丧钟,让陈枭所有的挣扎和不甘瞬间冻结,化为彻骨的寒意。
他毫不怀疑,如果他再敢多说一个字,下一个被“清理”的,就会是他自己。
“……是。属下……明白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通讯被单方面切断。
密室里,只剩下陈枭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,以及满地狼藉。
他颓然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。
完了。
他苦心经营的一切,或许真的完了。
而这一切,都是拜秦牧和江月月所赐!
恨!
滔天的恨意,如同毒液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、蔓延!
他不会放过他们的!
绝不!
……
与此同时。
江月月的别墅里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风波暂时平息,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。
江月月终于有时间仔细检查秦牧的情况。
“手伸出来我看看。”她拉着秦牧在客厅沙发坐下,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。
秦牧乖乖地把手伸到她面前。
他的手掌很大,骨节分明,手指修长有力。
只是右手手腕处,有一圈明显的红痕,是之前扣住那个暴徒头目手腕时,对方剧烈挣扎留下的,甚至还有一点轻微的破皮。
江月月看着那圈红痕,心疼地皱起了眉。
“疼不疼?”她用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破皮的地方。
秦牧摇了摇头,看着她紧皱的眉头,反而安慰她:“不疼。月月别担心。”
这点小伤,对他而言,或许真的不算什么。
甚至在他那混乱的本能记忆里,比这严重千百倍的伤痛,恐怕都只是家常便饭。
但江月月不这么认为。
她起身,去拿了医药箱过来。
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棉签给那细微的破皮处消毒,然后贴上了一个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创可贴。
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秦牧低头,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、萌萌的小熊创可贴,没有丝毫不悦,反而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。
“月月贴的,好看。”他小声说,还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创可贴。
仿佛那不是处理伤口的工具,而是月月给他的一个奖励勋章。
江月月被他这孩子气的反应逗笑了,心里的那点心疼也化为了满满的柔情。
“傻瓜。”她嗔怪了一句,眼里却满是笑意,“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了,知道吗?下面那么危险,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?”
她宁愿自己面对那些风雨,也不想看到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。
秦牧却抬起头,看着她,眼神清澈而坚定,摇了摇头。
“要保护月月。”
他的理由,简单,直接,却重若千钧。
在他的认知序列里,保护江月月,是高于一切的本能,甚至高于他自身的安危。
江月月望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,所有劝诫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她明白,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,无法改变。
她只能伸出手,轻轻抱住了他,将脸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。
“嗯。”她在他怀里,闷闷地应了一声,“谢谢你,秦牧。”
谢谢你,如此义无反顾地保护我。
秦牧被她抱着,身体先是一僵,随即缓缓放松下来,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。
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依赖,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、饱胀的幸福感填满。
他低下头,轻轻蹭了蹭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。
“月月不用谢。”他声音低沉而温柔,“保护月月,是我最开心的事。”
窗外,夜色渐浓。
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,掩盖着无数隐藏的黑暗与阴谋。
但在这方小小的、温暖的天地里,只有彼此相依的两个人,和那份历经风雨后愈发坚韧的感情。
枭雄的溃败,是这场战役的阶段性胜利。
但他们都清楚,蛰伏的毒蛇并未死去,只是在等待下一个机会。
而他们,也将携手,迎接未来的一切挑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