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个月之后.....
阳光透过三层纱帘，在别墅客厅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那沙发是陈宏正特意让人从米兰运回来的，皮质细腻得能映出人影，却总带着点没被人气捂热的冷意。
墙上挂着的抽象画色调偏冷，金属质感的茶几上连水杯都摆得像标尺量过，整个空间精致得像本家居杂志，唯独缺了点“生活”该有的温度。
直到轩辕洛羽的蒲团落在厅角，那抹深灰色的布料才勉强打破了这份规整。
蒲团是他从刘家带来的，边缘还沾着点桂树的碎叶，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挨着昂贵的胡桃木边几，像块突兀却妥帖的补丁。
陈婧瑶是被粥香勾醒的。
昨晚陪父亲应酬到凌晨，酒精和雪茄的味道还残留在喉咙里，头也昏沉沉的。
她揉着太阳穴走下旋转楼梯，棉质家居服的袖口还松垮地堆在小臂上，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头，几缕碎发垂在颊边。
这是她极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模样，带着点未睡醒的慵懒。
脚步在二楼转角顿住。
她看见轩辕洛羽正从开放式厨房走出来，手里端着一只素白的砂锅，指尖轻轻捏着砂锅两侧的耳柄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浅淡的白。
砂锅不大，刚好够两个人的量，米油正顺着锅沿轻轻晃，氤氲的热气裹着淡淡的米香，慢悠悠地飘满整个客厅。
他身后的料理台上，还摆着两碟小菜：一碟凉拌黄瓜切得均匀，撒了点白芝麻；另一碟是酱萝卜，片得薄如蝉翼，是陈婧瑶从小就爱吃的爽口口味。
“你…做的？”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眼神里满是怔忪。
家里的厨师向来九点才到，连早餐机都得助理提前设定好，她从未想过，有天会在这栋冷清的别墅里，闻到亲手熬煮的粥香。
轩辕洛羽停下脚步，转头看她时，眼底还带着点刚从调息中抽离的平静：“嗯。”
他走到餐厅，将砂锅轻轻放在实木餐桌上，“清晨食粥最养脾胃，你昨晚回来时脚步发虚，眼底有红血丝，该吃些清淡的压一压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我半小时前就吃过了，粥温刚好。”
陈婧瑶走过去，拉开餐椅坐下。砂锅盖子掀开的瞬间，米香更浓了，米粒熬得开花，却没烂成糊状，汤清米糯，一看就知道是守在灶边慢慢熬出来的。
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，温热的粥滑过喉咙，瞬间冲淡了喉咙里的干涩，米香在舌尖散开，连带着昏沉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。
“很好吃…谢谢。”
她的声音放得很轻，低头喝粥时，才发现脸颊不知何时热了起来。
这哪是保镖会做的事？他甚至注意到了她昨晚应酬的疲惫，连小菜都挑了她习惯的爽口款，倒像个守在身边的…家人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她就赶紧掐断，耳尖也跟着红了。
轩辕洛羽没注意到她的局促，转身从料理台旁拎过一个印着老字号logo的纸袋，纸袋边角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。
显然是刚从外面带回来的，他将纸袋放在她面前，指尖轻轻一推：“路过厨房时看到这个，顺带加热了。”
纸袋打开的瞬间，蟹粉小笼包的香气涌了出来。褶子捏得规整，每个都像小小的月牙，咬开一个小口，金黄的汤汁立刻溢出来，鲜得让陈婧瑶眼睛都亮了。
这是她最爱的那家老字号，在老城区的巷子里，每天早上都要排半小时队，她上次让助理去买，助理还抱怨“老板脾气倔，不接受预定”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？”
她抬头看他，眼底满是惊讶，连握着筷子的手都微微收紧，她从没想过，自己随手扔在客厅垃圾桶里的纸袋（还是前几天吃剩的），会被他注意到。
轩辕洛羽的目光掠过垃圾桶的方向，那里还留着半个被揉扁的纸袋角，印着那家店的红色logo。
他没多解释，只是淡淡道：“观察到的。”
语气平淡得像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，可陈婧瑶却注意到，他的袖口还沾着点草屑，别墅周围没有种草，那草屑分明是老城区巷子里才有的狗尾巴草。
原来他不是“路过”，是特意去买的。
陈婧瑶低下头，小口吸着小笼包的汤汁，热气模糊了视线。
她忽然觉得，这栋总让她觉得冷清的别墅，好像因为一碗粥、一笼小笼包，变得暖了起来。
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的手背上，粥的热气氤氲在眼前，身边的轩辕洛羽已经走回厅角的蒲团旁，闭目调息，呼吸轻得像落在纱帘上的风。
没有刻意的讨好，没有多余的话，可这份藏在细节里的细心，却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让她觉得柔软。
.........
吃过早餐后
车子驶进陈氏集团地下车库时，陈婧瑶指尖还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，刚才还带着暖意的眼神，此刻已冷得像淬了冰。
清晨在家时松垮的家居服换成了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，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马尾，几缕碎发也被发胶固定妥当，连刚才还泛着红的耳尖，都彻底恢复了职场人的冷静。
“上午十点有产品部的季度汇报，十二点和法务部对接并购案合同，下午两点要见海外供应商。”
她一边跟身边的特助交代行程，一边推开车门，脊背挺得笔直，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清脆又带着压迫感的声响。
轩辕洛羽跟在她身后，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肩线，刚才在家时，她喝粥时会不自觉地微微耸肩，像只满足的小猫。
可现在，每一步都透着精准的分寸感，连抬手整理西装领口的动作，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走进公司大堂，员工们纷纷停下脚步问好，声音整齐又带着敬畏：“陈总好！”
陈婧瑶只是微微颔首，目光都没在任何人脸上停留，径直走向专属电梯。
刚才还会因为一碗粥脸红的人，此刻像裹着层无形的铠甲，将所有私人情绪都藏得严严实实。
电梯里，特助递上一份打印好的汇报材料，陈婧瑶快速翻阅，指尖在某页数据上顿住。
眉头瞬间皱起：“这个用户留存率的数据怎么回事？上周不是说能达标吗？让产品总监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，亲自解释。”
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，特助赶紧点头应下，额角悄悄渗出细汗，谁都知道，陈总对工作的要求近乎苛刻，半点差错都容不得。
轩辕洛羽靠在电梯角落，默默看着这一切。
他注意到陈婧瑶握笔时指节会用力泛白，和清晨她捏着小笼包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不同。
她皱眉时眉心会形成一道浅纹，不像在家时，哪怕惊讶也只是轻轻睁大眼睛，带着点孩子气的懵懂。
到了顶层办公室，陈婧瑶刚坐下，产品总监就拿着修改后的材料匆匆赶来，额头上满是冷汗。
“陈总，这个数据是统计时出了点偏差，我们已经重新核算了，现在达标了。”总监紧张地解释，手都在微微发抖。
陈婧瑶没看他，目光落在材料上，指尖在纸页上划过，声音没有起伏：“偏差？数据是业务的根基，一句偏差就完了？如果我没发现，这份材料递到董事会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？”
她抬头看向总监，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：“下午下班前，把所有原始数据和核算过程交给我，另外，写一份整改报告，说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。下次再犯，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总监脸色惨白，连声应着“是”，匆匆退出了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恢复安静，陈婧瑶揉了揉眉心，才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轩辕洛羽，语气比刚才对下属柔和了些。
却依旧带着职场人的克制：“你要是觉得闷，可以在办公室里随便看看，别走远就行。”
说着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，递过去，刚才在车里，她特意让特助多准备了一瓶常温的，知道他不喜欢喝冰饮。
轩辕洛羽接过水，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材料上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，连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标了出来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。
刚才在会议室，他看到陈婧瑶听汇报时，会精准地抓住每个数据漏洞，哪怕下属含糊其辞，也能立刻指出问题所在。
这种反差很奇妙，职场上的她像柄锋利的剑，斩断所有阻碍，不容许半点瑕疵。
可在私人场合，又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，会因为年龄差害羞，会因为一碗粥轻声道谢。
临近中午，特助敲门进来，提醒她该去法务部对接合同。
陈婧瑶站起身，再次整理了一下西装，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锐利。
她走到轩辕洛羽身边，轻声道：“我去法务部一趟，大概半小时，你在这里等我就好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，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，留下的，又是那个一丝不苟、雷厉风行的职场女王。
轩辕洛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。
他忽然明白，陈婧瑶的反差，不过是她对不同场合的精准应对，在家人和信任的人面前，她会卸下铠甲。
可在商场上，她必须竖起尖刺，才能守住自己的位置。而他，或许是少数能看到她两种模样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