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紫色的雾气在混沌渊中缓慢翻滚，像是凝固的墨汁被无形的手搅动，每一缕雾丝都裹着若有若无的戾气流淌。
黑色岩层铺就的地面上，混沌阵法的符文仍在幽光闪烁，数十颗暗紫色晶石悬浮在阵法中央，其中一颗正清晰映出帝君涛在栖云镇祭坛前挥锤的画面。
金色神焱撕裂黑水的瞬间，晶石表面的光纹都随之剧烈跳动。
巫马蚩站在晶石前，兜帽边缘垂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指尖。
他抬手轻触晶石，画面瞬间定格在帝君涛单膝跪地、神焱黯淡的那一刻，指尖划过晶石表面，留下一道极细的暗纹，像是在标注某个关键节点。
“帝俊神焱，至阳至刚，对阴邪克制力极强，但持续战斗每十分钟，灵力衰减幅度约15%……”
他低声呢喃，声音在空旷的混沌渊中回荡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，“左臂骨裂后，防御动作存在0.3秒的延迟破绽，可针对性引导攻击……”
旁边的石台上，摊开着一卷用暗紫色兽皮制成的记录册，上面用银色符文密密麻麻记录着帝君涛的战斗数据：从锤法轨迹、神焱温度，到他为保护林晚星时的本能反应，每一项都细致到极致。
巫马蚩拿起一支用戾气化形的笔，在记录册末尾添上几行符文，那是他刚刚从晶石影像中捕捉到的、帝君涛燃烧本源时的灵力波动频率。
就在这时，混沌渊的虚空突然泛起一阵涟漪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黑水。
暗红火焰裹挟着比周围雾气更浓的黑暗，从虚空中缓缓溢出，落地时化作犼那道边缘模糊的人形虚影。
火焰没有丝毫温度，反而让周围的雾气都下意识地向后退避，仿佛畏惧那源自天地初开的荒芜气息。
“看来你把我们的‘小太阳’研究得很透彻。”
犼的声音古老而沙哑，目光扫过石台上的记录册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，“不过，比起一个曜彻境的小辈，魔界那边倒是送来了些更有意思的东西。”
他抬手，掌心浮现出几颗通体漆黑、表面跳动着细微血丝的结晶，像是凝固的怨魂被压缩成了实体。
结晶散发出的气息与混沌渊的戾气相近，却又多了几分魔界特有的阴冷与狂躁。“这是从魔界裂隙边缘收集到的‘怨魂结晶’。
是那些被裂隙吞噬的生灵怨念所化，里面裹着不少魔界的本源煞气，用来加速某些‘仪式’，再合适不过。”
巫马蚩的目光落在结晶上，兜帽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，却没说话，只是等着犼继续说下去。
犼轻笑一声，将结晶抛向空中。结晶悬浮在混沌阵法的边缘，立刻与阵法中的戾气相呼应，表面的血丝跳动得更剧烈了。
“另外，你可能还不知道，魔界那位魔帝，已经派人穿过裂隙，来人间找他的孙子了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孙子”两个字，目光转向另一颗映着冰玄天身影的晶石，画面中的冰玄天正握着冰魄枪，在昆仑的雪地中练习枪法，周身的寒气与魔界的气息隐隐相悖。
“冰玄天……魔界太子与凡人的孩子，倒是个有趣的变数。”
犼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兴味，“不过，这对我来说倒不是坏事，魔界的人在人间折腾，只会分散剑帝宫和龙虎山的注意力，刚好给我的‘大事’腾出时间。”
他所说的“大事”，此刻正藏在混沌渊的深处，那里有一座被黑雾笼罩的祭坛，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具用黑色锁链缠绕的棺椁，棺椁表面刻满了镇压魂魄的符文，正是用来复活尸祖将臣的容器。
方才犼拿出的怨魂结晶，显然就是为了给这具棺椁提供能量。
巫马蚩终于开口，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波澜：“魔界的动向与我无关，只要不影响混沌收集公孙天启的数据就行。”
他指了指那颗映着公孙天启的晶石，画面中的公孙天启正举着手机，对着天边的彩虹拍照，手腕上的“静候轮回”玉镯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光。
“混沌还需要三天时间，才能彻底解析他身上的转世气息，找到天庭神将的力量节点。”
“三天……足够了。”
犼的身影微微波动，似乎在感应祭坛中棺椁的状态，“这些怨魂结晶，刚好能让将臣的魂魄再稳定几分。等他醒来，再加上我们收集到的天策成员的数据……”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，但语气中的野心与冷酷，却让混沌渊的雾气都仿佛变得更浓稠了。
巫马蚩点了点头，抬手将记录帝君涛的晶石收入阵法中央，与其他几颗映着天策成员的晶石排列在一起。
“随便你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淡，“但记住，等混沌收集完公孙天启的数据，我们就要为‘那件事’做准备了，在此之前，别让魔界的人坏了我们的计划。”
犼没有反驳，只是化作暗红火焰，飘向混沌渊深处的祭坛。
火焰掠过之处，那些怨魂结晶纷纷飞向棺椁，融入黑雾之中，棺椁表面的符文瞬间亮起，散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。
暗红火焰在混沌渊深处的祭坛旁盘旋，犼的人形虚影低垂着眼，凝视着悬浮在半空的黑色棺椁。
方才投入的怨魂结晶已尽数化作缕缕黑烟，顺着棺椁表面的符文纹路渗入内部，那些镇压魂魄的刻痕曾短暂亮起刺目的幽光，却又在瞬息后黯淡下去，如同风中残烛。
显然，仅靠魔界裂隙的怨力，还不足以唤醒沉睡的尸祖将臣。
“还差最后一缕……人间阳气。”
犼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中回荡，带着一丝不耐。他指尖的暗红火焰跳动了一下，荒芜气息掠过棺椁，却并未再注入能量。
作为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古老存在，他早已习惯了幕后操控，岂会为了收集人间阳气这种“琐事”亲自抛头露面？
清城那两派依赖死气与阴魂生存的宗门，恰好是最好的棋子。
念头落下，犼周身的黑雾骤然翻涌，如同被狂风搅动的墨池。
他抬手虚握，棺椁外缠绕的黑色锁链发出清脆的叮当声，竟随着黑雾一同收缩，最终化作巴掌大小的黑色光团，被他攥在掌心。
下一秒，混沌渊的虚空突然像被利刃划破的绸缎，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，缝隙中涌出的空间乱流带着刺耳的尖啸，却在触及犼周身的火焰时瞬间湮灭。
“走。”
犼低语一声，身影化作一道暗红流光，携着棺椁光团钻入虚空缝隙。
缝隙迅速闭合，只留下祭坛上尚未完全消散的怨力，在混沌渊的暗紫色雾气中缓缓弥漫。
与此同时，清城市郊一家废弃殡仪馆的地下密室里，烛火摇曳，映照着满室阴沉。
密室中央的石桌两侧，尸宗与阴鬼派的人相对而坐。
左侧的尸宗门人皆着惨白长袍，袖口沾着未干的深色污渍，宗主屠万骨双手按在石桌上，指骨扳指与冰冷的岩石碰撞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他眉头紧锁，声音低沉如磨石：“龙战组的震灵弹毁了我们城西、城南三个炼尸点，连刚炼到一半的铁甲尸都被他们挫骨扬灰，再这么下去，《九转炼尸秘录》的后续工序根本无法推进。”
右侧的阴鬼派则截然不同，门人衣着光鲜，却个个眼神阴冷。宗主冥夫人指尖捻着那串骷髅念珠，珠子碰撞的脆响在密室里格外清晰。
她轻笑一声，眼底却无半分暖意：“我的‘鬼种’也没好到哪去。他们派那个叫秦战的小子，带着糯米粉和雷击木，清了我三个富豪宿主，那可是我养了半年的‘阳气罐’，就这么没了。”
石桌周围的弟子们皆面露焦虑，有人小声议论：“龙战组这次动真格的，我们是不是要暂时撤出清城？”
还有人咬牙道：“可我们在清城经营了这么久，放弃太可惜了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密室里的烛火突然“噗”地一声全灭，刺骨的寒意从地面窜起，带着一股源自远古的荒芜气息，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。
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，呼吸一滞，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，仿佛面对的不是某个修士，而是足以吞噬天地的远古凶兽。
“谁？！”
屠万骨猛地起身，双手下意识凝聚尸气，周身的惨白长袍无风自动，指骨扳指泛着冷光。
冥夫人也停下了捻念珠的动作，眼底闪过一丝惊色，指尖的阴力悄然运转，却在触及那股荒芜气息时瞬间溃散，连她最得意的本命鬼王“千面怨”都在识海中瑟瑟发抖，不敢露头。
黑雾从密室的角落缓缓汇聚，最终在石桌正中央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，虚影周围跳动着暗红火焰，却没有丝毫温度，反而让空气都仿佛要冻结。
没人能看清虚影的面容，只能感受到那双隐藏在黑雾后的眼睛，正漠然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如同审视蝼蚁。
“吾名……犼。”
古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，没有借助任何介质，却直接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。
屠万骨与冥夫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。
他们皆是曜彻境圆满的修为，在清城也算得上一方霸主，却在此刻连抬头直视那道虚影的勇气都没有，只觉得对方的气息如同深海，而自己不过是岸边的沙砾。
“大人……找我等何事？”
冥夫人率先稳住心神，微微躬身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知道，这种层次的存在，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。
犼的虚影抬手，掌心浮现出那个黑色光团，正是混沌渊中的将臣棺椁，此刻缩小后，锁链依旧缠绕，表面的符文在黑雾中泛着幽光。
“吾需尔等做一件事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收集清城活人的阳气，汇聚成‘阳炎洪流’，注入此棺，助吾复活尸祖将臣。”
“复活将臣？！”
屠万骨猛地抬头，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。尸宗历代相传的典籍中，曾记载过四大尸祖的传说，那可是归墟境圆满的存在，若是能参与复活，对尸宗而言，无疑是攀上了高枝。
冥夫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，她把玩念珠的手指加快了速度：“大人，我等若办成此事，可有什么……好处？”
“好处？”
犼的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笑，荒芜气息稍稍收敛，却更显诱惑，“事成之后，吾带尔等入混沌渊，那里的戾气源远流长，足以让尔等突破现有境界。”
“尸宗可获将臣本源尸血，阴鬼派可取将臣不灭战意，如何？”
混沌渊！本源尸血！不灭战意！
这几个词像惊雷般炸在众人耳边。屠万骨攥紧了指骨扳指，指节泛白，他卡在曜彻境圆满半步归墟已久，若能得到将臣的本源尸血，他的本命金甲尸王定能突破，自己也能踏入归墟境。
冥夫人则垂眸看着掌心的骷髅念珠，眼底闪烁着贪婪的光，若“千面怨”能融入将臣的不灭战意，她便能在阴鬼派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，甚至压过屠万骨一头。
更重要的是，有犼这等存在做靠山，龙战组的打压根本不值一提。
“我等愿为大人效力！”
屠万骨率先起身，对着犼的虚影深深一揖，惨白的长袍扫过地面，带着一丝决然。
冥夫人也随之起身，裙摆轻晃，骷髅念珠在她指尖停下：“愿为大人效力。”
密室里的其他弟子们早已惊得说不出话，看着自家宗主对那道黑雾虚影俯首称臣，却无人敢反驳。
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，只要这位“犼大人”愿意，只需一个念头，就能让他们所有人魂飞魄散。
“对了，要小心一个叫帝君涛的小子，还有一个叫林晚星的凡人女孩。”
说完，犼的虚影满意地点了点头，掌心的黑色棺椁光团缓缓飘向石桌中央，稳稳落在屠万骨与冥夫人之间。
之后周身的黑雾骤然收缩，化作一道暗红流光，瞬间消失在密室的虚空之中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烛火重新燃起，却比之前黯淡了许多。屠万骨与冥夫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决心。
“通知下去，所有弟子暂停其他任务，全力收集阳气！”
屠万骨沉声道，指骨扳指敲击着石桌，“优先找那些阳气旺盛的年轻人，还有……龙战组的人，暂时别惹。”
冥夫人则拿起那串骷髅念珠，轻轻一捻，一颗骷髅头亮起幽光：“我的‘鬼种’该换一批宿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