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如泼墨,将外滩晕染得只剩一片沉沉的暗。
黄浦江面泛着细碎的波光,映着对岸陆家嘴的霓虹灯火,那些流光溢彩本该是人间最鲜活的景致,落在苏阳眼底,却只剩一片冰冷的虚浮。
他倚在江边的护栏上,身上那件浅灰色西装早已换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暗黑色的劲装,布料紧贴着身躯,勾勒出被重塑后愈发挺拔却也愈发阴鸷的线条。
晚风拂过他的发梢,带着江水的湿意,却吹不散他周身萦绕的、若有似无的戾气,那是血池淬炼后,深入骨髓的魔性,像一层薄纱,裹着他那颗早已扭曲的心脏。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,那里还残留着白天在人群中被追捧时的虚妄暖意,可一想起冰玄天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,那股暖意便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。
方才在商业街,那男子周身散发出的纯粹灵力,那无需伪装便自带的压迫感,像一根刺,狠狠扎进他的自负里。
“凭什么……”
苏阳低声呢喃,声音被江风揉碎,“他们生来便拥有一切,而我,却要费尽心机才能换来片刻的瞩目?”
话音未落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气流涌动,不是晚风的方向,而是带着一股浓稠如墨的寒意,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几分。
苏阳猛地转身,掌心瞬间凝聚起一缕暗紫色的灵力,那是血屠魔尊为他重塑身躯后,新的力量形态,比从前的黑暗能量更凝练,也更怨毒。
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,凝聚的灵力却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。
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,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正缓缓凝聚,黑雾中没有丝毫光亮,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,仿佛里面蛰伏着一头来自深渊的巨兽。
黑雾翻滚间,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浮现,没有具体的轮廓,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眸在黑雾中闪烁,像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,死死锁定着他。
“血屠大人。”
苏阳垂眸,压下眼底的惊悸,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顺。他认得这气息,是将他从绝境中“拯救”出来,又给予他新生力量的存在,血屠魔尊,那位在魔界搅动风云的野心家。
黑雾中的身影没有立刻回应,猩红的眼眸缓缓扫过苏阳,像是在审视一件刚打磨好的兵器。
片刻后,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穿透黑雾,落在苏阳耳中:“白天在商业街,你见到他了?”
苏阳心头一凛,他知道“他”指的是谁。那位与宋依安并肩而立,让他本能感到忌惮的墨衣男子,冰玄天。
“是的,大人。”
苏阳抬起头,眼底闪过一丝不甘,却又迅速掩去,“只是远远见了一面,算是……打了个招呼。”
“打招呼?”
黑雾中的身影似乎笑了一声,那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,“你在他眼中,怕是连被正视的资格都没有吧,苏阳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尖刀,精准地刺入苏阳最在意的地方。
他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周身的戾气险些失控:“总有一天,我会让他跪在我面前!”
“哦?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,“那你可知,你为何会如此狼狈?为何你费尽心机追求的力量,在他眼中却不值一提?”
苏阳愣住了,他向来将失败归咎于“不够强”,从未想过其他缘由。
黑雾缓缓涌动,朝着苏阳靠近了几分,那股压迫感愈发强烈,几乎让他喘不过气。“因为他拥有你永远无法企及的血脉。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,“他是魔帝迪亚布斯的亲孙子,是魔界太子寂夜的儿子。”
“他生来便站在你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的高度,你所渴望的力量,于他而言,不过是与生俱来的馈赠。”
“魔帝……孙子?”
苏阳瞳孔骤缩,脸上满是震惊。他虽对魔界之事不甚了解,却也知道“魔帝”二字代表着什么。
那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,是力量的巅峰,原来那个男人,竟有如此显赫的身世?
“正是。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里染上一丝阴狠,“而你,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,是个在人间挣扎求生的蝼蚁。你之所以会败,之所以会被人轻视,全都是因为他!”
“是他,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目光,是他,让你在力量的道路上显得如此可笑,是他,成为了你通往‘主角’之路的最大绊脚石!”
每一句话,都像一颗种子,落在苏阳早已被偏执和怨恨填满的心田里,瞬间生根发芽,长成狰狞的藤蔓。
他想起冰玄天那双淡漠的眼眸,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渺小,想起白天人群中那若有似无的对比。
原来这一切,都是因为血脉的差距?都是因为冰玄天那与生俱来的优越?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苏阳喃喃自语,却无法抑制心底翻涌的恨意,那恨意比从前对帝君涛、对苏铭的怨恨更加强烈,更加纯粹。
“怎么不是?”
血屠魔尊步步紧逼,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,“你以为帝君涛为何处处针对你?不过是因为冰玄天是他的队友,他自然要护着自己人!”
“你以为你失去的一切,是因为自己不够强?不,是因为冰玄天的存在,让你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!他,才是你一切不幸的根源!”
“根源……”
苏阳重复着这两个字,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疯狂的猩红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黑雾中的身影,语气带着一丝近乎毁灭的决绝:“大人,我该怎么做?我要让他付出代价!我要让他知道,我才是真正的主角!”
黑雾中的身影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,压迫感稍稍散去了几分。“很好,这才是我需要的刀刃。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我已用本源魔力为你重塑身躯,你的实力,如今已是归墟境初窥阶。”
苏阳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的灵力,只觉一股汹涌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,比从前的曜彻境圆满更加强悍,更加凝练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,体内潜藏着一股怨毒的能量,只需心念一动,便能化作更狰狞的形态。
那是血屠魔尊为他打造的“黑暗蒂萨·怨毒形态”,十米的身躯虽比从前缩小,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,还能继续吞噬生命力,不断变强。
“这股力量……”
苏阳握紧拳头,感受着力量带来的踏实感,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。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血屠魔尊打断他的沉醉,“为了助你完成任务,我已从亲卫队中拨出一支魇魁骑士小队,归你调遣。”
话音刚落,江边的阴影中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,蹄声沉重,带着魔界特有的阴寒气息。
苏阳循声望去,只见五道暗血色的身影骑着高大的战马,从阴影中缓缓走出。
战马通体漆黑,马鬃如燃烧的鬼火,双眼是猩红的颜色。
骑士们身着暗血色重甲,甲胄上刻着狰狞的魔纹,脸上戴着遮住面容的头盔,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,周身散发着曜彻境执守阶的灵力波动。
“他们是魇魁骑士,是我麾下最精锐的力量。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响起,“他们会辅助你行动,也会帮你执行一些扰乱人间的任务,吸引正派势力的注意力。但你要记住,他们既是你的帮手,也是我的耳目。”
苏阳看着那五位魇魁骑士,心中既有兴奋,也有一丝忌惮。他知道,血屠魔尊从未真正信任过他,这些骑士,不过是用来监视他的棋子。
但他不在乎,只要能获得力量,只要能打败冰玄天,成为人人敬畏的“主角”,被监视又如何?
“属下明白。”苏阳恭敬地应道。
黑雾中的身影再次动了动,猩红的眼眸望向江面尽头,似乎在感知着什么。
片刻后,他的声音变得急促了几分,带着一丝不容延误的命令:“好了,时间不多了。魔帝那边已经察觉到我的动作,他的孤殇军,很快就要到找到冰玄天了。”
苏阳心头一紧,魔帝的人要来?
“你的任务很简单。”
血屠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厉,“不惜一切代价,找到冰玄天,蛊惑他,让他站在我们这一方阵营。”
“冰玄天是魔帝最在乎的孙子,只要他与我们相同阵营,魔帝便会分心,便会慌乱,这便是我推翻他的最好时机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愈发冰冷:“记住我给你的指令,刻在你灵魂深处的指令,冰玄天是你一切不幸的根源,是他夺走了你应得的一切。去,让他为你所受的苦难,付出代价!”
最后几个字,像是带着某种魔力,钻入苏阳的脑海,与他灵魂深处的“思想钢印”融为一体,让他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。
他猛地单膝跪地,对着黑雾中的身影行了一礼,语气坚定得近乎疯狂:“属下遵命!定不负大人所望,抓住冰玄天,搅乱这人间,助大人登上魔界之巅!”
黑雾中的身影没有再说话,只是猩红的眼眸最后扫了苏阳一眼,随即黑雾缓缓消散,连同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,一同融入了夜色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江边只剩下苏阳和五位沉默的魇魁骑士。
苏阳缓缓站起身,抬头望向对岸的霓虹灯火,眼底的温和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片阴鸷与疯狂。
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,感受着灵魂深处对冰玄天的恨意,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。
“冰玄天……”
他低声呢喃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毒,“等着我,很快,我就会让你知道,谁才是真正的强者,谁才配站在这世界的顶端!”
说完,他转过身,看向身后的魇魁骑士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出发,先去探查冰玄天的踪迹。记住,不要打草惊蛇,我们的猎物,需要慢慢打磨。”
五位魇魁骑士齐齐颔首,没有发出一丝声音,只是调转马头,跟在苏阳身后,朝着夜色深处走去。
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江边的阴影里,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魔气,随着晚风,消散在黄浦江的夜色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