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瑶的指尖刚触到汤凛掌心的温度,心口的银印便突然发烫。
那热度顺着血脉窜入四肢百骸,像有千万条细蛇在经脉里游走,每过一处便炸开细碎的光。
她下意识攥紧汤凛的手,却发现他掌心的温度比她更烫——原来他也在承受同样的灼烧。
\"疼?\"汤凛低哑的声音擦过她耳尖。
李瑶抬头,见他额角沁着薄汗,眼尾却泛着极淡的红,像被火烤过的雪。
她忽然想起方才命契缔结时,他用未受伤的手攥住她手腕渡温的模样,喉间一软:\"不疼。\"反倒是那股游走的热流里,裹着让她心痒的力量——像久旱的禾苗终于触到了春水。
她试着调动灵植亲和力。
从前这能力至多让灵草舒展叶片、藤蔓自动缠上她手腕,此刻念头刚起,银殿角落那株百年冰魄兰的根须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,在半空凝成一束幽蓝的光。
更奇的是,那光里竟浮着细碎的生命纹路,像能看见每片花瓣的生长轨迹。
\"这......\"李瑶瞳孔微缩。
她分明感知到的不是单纯的植物操控,而是更深层的\"生命之力\"——就像能顺着灵脉摸到天地的心跳。
前世她被挚爱背叛时,曾在古籍里见过\"命轮共鸣\"的记载,说是天命之人能借命契引动天地本源。
难道方才命轮倒转的碎片、星图上的血珠,都是在预告这场共鸣?
汤凛的呼吸忽然一重。
李瑶转头,正见他掌心腾起一簇赤焰。
那火与他惯用的\"心火燃魂\"不同,红得更纯粹,内里还流转着金纹,竟在空中凝出一道扭曲的符文。
她认得那纹路——三年前汤凛为救她对抗魔修,强行施展禁术时,周身也浮过类似的光痕。
\"前世的禁术。\"汤凛指尖轻触火焰,符文在他手背投下影子,\"我原以为那次反噬后,这能力便废了。\"他抬眼望她,眼底的冰棱似被火烤化了,\"看来命契不仅让我们同生共死,连被封印的力量都......\"
\"轰——\"
长廊外的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。
那声音像被利刃划破的铜锣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李瑶和汤凛同时转身,正看见一名银袍弟子撞开殿门,腰间的玉牌撞得叮当响:\"不好了!
有敌人突破护山大阵!
目标......目标直指二位!\"他话音发颤,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碎的水痕。
汤凛立刻将李瑶护在身后。
他指尖的火焰腾地窜高半尺,映得银殿的穹顶都泛起红光。
李瑶反手扣住他手腕,灵植亲和力顺着交握的手蔓延——冰魄兰的根须瞬间缠住银袍弟子的腰,将他拉到角落。
\"什么修为?\"汤凛声如寒铁。
\"看......看不清楚!\"银袍弟子喉结滚动,\"那人身形像团黑雾,我们的探灵镜照过去......\"他突然瞪大眼睛,指向殿顶,\"来了!\"
一道黑影破顶而下。
李瑶抬头的瞬间,鼻尖窜进腐木混着血锈的气味——那是幽冥界特有的腥气!
黑影落地时震得地面裂开蛛网纹,李瑶这才看清来者:灰扑扑的道袍沾着暗斑,手中握着半块黑色玉简,双眼泛着幽绿的光,像两盏浸在污水里的鬼火。
\"是他!\"李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三个月前在幽冥界入口,这灰袍人被命轮镜吸入时的惨叫还在她耳边回响——当时镜中爆发出的金光几乎要撕碎他的魂魄,怎么可能还活着?
灰袍人咧嘴笑了,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。
他手中的黑玉简突然泛起血光,李瑶心口的银印跟着发烫,像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汤凛的火焰\"轰\"地烧红半面墙,却在触及灰袍人时突然扭曲成螺旋状——那是被禁术压制的迹象。
\"小娘子记性不错。\"灰袍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,\"可你道那命轮镜是锁魂的?\"他抬起手,指尖渗出黑血,在半空画出与汤凛掌心相同的符文,\"它不过是......\"
\"阿瑶,退!\"汤凛突然拽着她向后跃出三步。
李瑶这才发现灰袍人脚边不知何时爬满了黑藤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们脚腕缠来。
她心念一动,冰魄兰的根须立刻迎上去,两簇不同的生命之力在半空相撞,爆出细碎的荧光。
灰袍人的笑意更浓了。
他举起黑玉简,幽绿的眼瞳里翻涌着李瑶熟悉的贪婪——那是她前世在渣男眼里见过的,对\"天命之人\"的野心。
李瑶瞬间反应过来:\"你不是被吸入命轮镜了吗?\"
灰袍人冷笑。
灰袍人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,扎进李瑶后颈。
他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掌心黑玉简,腐木混着血锈的气味骤然浓烈:\"那命轮镜不过是天命主布下的棋局——\"话音未落,玉简表面裂开蛛网纹,幽冥之力如黑潮般涌泄,银殿穹顶的银色丝线\"噼啪\"崩断,李瑶脚边的青石板缝里渗出幽蓝鬼火,像有人在地下抓挠。
汤凛立刻旋身将李瑶护在臂弯里。
他喉间滚出低喝,掌心赤焰骤然暴涨成丈许火墙,火舌舔过灰袍人时却诡异地扭曲成螺旋,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缎。
李瑶隔着他后背都能感觉到他灵力翻涌的灼热,偏生他脊背绷得像铁铸的,连肩胛骨的轮廓都在衣下凸起——这是他强行压制反噬的模样。
\"阿凛!\"李瑶攥住他腰间的玉佩,命契银印在胸口灼烧,那股能触到天地心跳的力量突然活了。
她闭眼感知灵脉走向,冰魄兰的根须在脚下钻出,与方才灰袍人放出的黑藤纠缠,却在相撞瞬间爆发出星芒般的光雨。
双生净化藤!
她想起方才命契觉醒时浮现在意识里的术法名,念头刚落,两株缠满淡金纹路的藤蔓便从她脚边窜起,如灵蛇般缠住灰袍人的手腕和脚踝。
灰袍人被藤蔓勒得闷哼,幽绿瞳孔却骤然收缩成细线。
他突然仰头大笑,黑血从嘴角溢出,滴在净化藤上竟冒出滋滋白气:\"没用的!
你们每反抗一次,就离他的局更近一步——\"他脖颈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,直勾勾盯着李瑶,\"那夜你在命轮镜前流泪,汤小公子为你渡灵力时咬破指尖,甚至方才命契觉醒的光......\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,像在复述什么剧本,\"都是天命主棋谱上的墨点。\"
李瑶的血液瞬间冷到冰点。
三个月前在幽冥界入口,她确实因命轮镜映出前世被背叛的画面而流泪;汤凛渡灵力时咬破指尖的细节,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——除非有人躲在暗处,把他们的每一步都看进眼底!
她攥紧汤凛的衣角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:\"谁?\"
\"真正的敌人......\"灰袍人突然剧烈颤抖,黑藤从他体内钻出,将他的四肢往不同方向拉扯,\"是那个......从未现身的人......\"他的声音被撕裂成碎片,黑雾裹着他的身体开始消融,只剩那枚黑牌\"当啷\"坠地,在青石板上滚到李瑶脚边。
汤凛的火墙\"唰\"地收进掌心。
他低头看向李瑶,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她发顶:\"阿瑶?\"
李瑶蹲下身,指尖刚碰到黑牌便缩回——那凉意像浸过千年寒冰,顺着指尖窜到心口。
她咬牙再次拾起,牌面刻着的三个血字在幽光中浮现:天命主。
\"天命主......\"她轻声念出,喉间发涩。
前世她翻遍古籍,从未听过这个名字;今生在汤家周旋,也没听任何长辈提过。
可灰袍人临死前的癫狂、黑藤上与汤凛禁术相似的符文、命轮镜里那些她以为是巧合的碎片......此刻全像被线串起的珍珠,在她脑海里连成刺目的光。
汤凛的手指覆上她手背。
他的掌心还带着心火的余温,将黑牌的凉意驱散几分:\"查。\"他说得极轻,却像敲在金石上,\"无论背后是谁,我们一起查。\"
李瑶抬头看他。
他眼尾的红还未褪尽,眼底却烧着比心火更烈的光。
她忽然想起方才命契觉醒时,那股裹着春水的力量——原来所谓同生共死,不只是血脉相连,更是有人会在她惊涛骇浪时,递来一双手,说\"我在\"。
她将黑牌攥进掌心。
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,却让她的神智愈发清明。
灰袍人说他们的反抗是推进棋局?
那她偏要在这局里,走出一步天命主没算到的棋。
银殿外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。
风从破顶的窟窿灌进来,掀起李瑶的衣摆。
她望着掌心的黑牌,\"天命主\"三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像颗埋进心脏的种子——终有一日,她要让这颗种子,开出带刺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