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卷着沙粒打在岩石上,发出细碎声响。疤脸队长蹲在缓坡边缘,掌心按着地面,指腹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颤。他没抬头,只是缓缓抬起左手,做了个握拳的手势。
身后的两名队员立刻停下脚步,贴紧南侧岩壁。斥候半跪在地,从腰间取下香器,指尖蘸了点影苔粉,在沙地上轻轻一抹。灰色粉末遇风即散,形成一道短暂的雾痕,随即被风吹走。
队长低头看向胸口的香牌。那上面的字迹仍未消散——【前方沙地有陷,绕行南侧碎石带,勿触黄沙】。血色线条像是刻进玉面,微微发烫。
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两息,然后抬眼望向前方。
十几头风刃狼静静站在中央沙地两侧,排列整齐,双目赤红,爪下黑烟缭绕。它们没有扑上来,也没有低吼,就像一队列阵待命的士兵。地面裂开的缝隙还在冒着淡淡的灰气,像是某种阵法残留的气息。
“不是来拦我们的。”斥候压低声音,“是给我们看的。”
队长点头。“他们在等我们走进去。”
另一名队员皱眉:“可我们不动,他们也不动。这算什么?”
“威慑。”队长收回视线,目光扫过南边的碎石带。那里地形破碎,岩石交错,有些地方仅容一人侧身通过。若有人埋伏,极难察觉。
但他知道,那是唯一能走的路。
洛尘传来的信息不会错。那不是建议,是命令。而且是从香脉链直接传递的加密指令,只有他能看见。这种手段极为隐秘,一旦暴露,敌人会立刻顺藤摸根,追查到后方营地。
他不能冒险。
“按指示行动。”他说,“南侧推进,脚步放轻,踩实再走。”
三人开始移动。队长在前,一手扶着岩壁,每一步都先试探落脚点是否稳固。碎石带多处断裂,有的地方需要攀爬,有的则要跳跃。他们动作缓慢,但节奏一致。
风忽然大了些,吹得斗篷猎猎作响。
就在这时,冰铃预警符轻轻颤了一下。不是警报,只是一次轻微波动,像是灵流经过时的扰动。队长立刻抬手示意暂停。
三人静止不动。
几息后,风停了。远处的狼群依旧伫立原地,没有任何变化。
斥候回头看了眼中央沙地,低声说:“它们在观察我们选哪条路。”
“不止是观察。”队长说,“它们背后有人控制。刚才那一阵风里带着秽香气息,虽然很淡,但我闻到了腐心引的味道。”
另一名队员脸色变了:“那不是活物用的香,是用来操控傀儡的。”
“所以这些狼根本不是守卫。”队长缓缓道,“是信号。我们往哪走,他们就知道我们接不接受警告。”
沉默了几息。
“那我们现在算不算……违抗了警告?”
“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听话。”队长冷笑,“任务不是冲进去打架,是查清据点情况。只要不碰黄沙,不触发阵眼,他们就没理由立刻动手。”
他继续前行,脚步更稳。
碎石带逐渐变窄,通道越来越陡。有一段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翻越一块倾斜的巨岩。队长先上去,伸手拉了同伴一把。岩石表面粗糙,摩擦着手套发出沙沙声。
翻过去后,他们进入一段凹陷的沟槽。这里背风,声音不易传出。队长终于松了口气,靠在岩壁上喘了两口。
斥候从怀里取出微型香炉,倒入一点息影香,轻轻吹燃。一股极淡的青烟升起,随即融入空气。这是为了掩盖他们留下的灵息痕迹,防止被追踪类法术锁定。
“香脉链还连着吗?”另一人问。
队长摸了摸香牌,点头:“还在。后方没有新消息,说明目前安全。”
“可我觉得不对。”斥候突然开口,“太安静了。狼群不动,风停了,连沙都不扬了。这片区域像是被隔开了。”
队长眼神一凝。
他也感觉到了。空气中少了那种自然流动的灵压,反而有种压抑的平静,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他抬头看了看天。云层低垂,遮住了阳光,整片沙谷笼罩在灰暗之中。
“加快速度。”他说,“争取在一个时辰内穿过这段区域。”
三人重新启程。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,每走一段就停下来确认周围环境。有一次,斥候发现脚下一块石头颜色异常,立即叫停。队长上前查看,那石头表面泛着微弱的油光,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泡过。
“别碰。”他低声说,“可能是秽香浸染过的陷阱石,踩上去会引发连锁反应。”
他们绕开那块石头,贴着边缘走过。接下来的路程中,类似的情况又出现了两次。一次是沙地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痕,内部渗出黑色黏液;另一次是一根插在岩缝中的断箭,箭羽上沾着暗红色粉末。
每一次他们都及时避开。
距离据点越来越近。根据地图,再往前三里就是废弃洞府的外围入口。那里原本是个矿道,后来被沙暴掩埋了一部分,只剩下一条狭窄的通风口可供进出。
“接下来是最危险的一段。”队长停下脚步,看着前方一片开阔地,“我们必须穿过那片平地,才能接近入口。没有遮挡,全在对方视线里。”
斥候望了一眼:“有没有别的路?”
“没有。地图上只标了这一条可行路线。”
另一人咬牙:“要不我们冲过去?趁他们没准备。”
“不行。”队长立刻否决,“你忘了香牌上的指令?勿触黄沙。那片地全是陷阱。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,也不知道阵法启动到什么程度。贸然强攻,只会打草惊蛇。”
“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。”
“我们还有香讯。”队长取出香牌,“洛尘既然能传一次信息,就能传第二次。我们需要一个信号,让他知道我们已抵达最后阶段。”
斥候想了想:“可以用‘风语引’残余频率发送短讯,但只能传五个字。”
“够了。”队长说,“发‘已至门外’。”
斥候点头,迅速操作香器,将信息编码成一段微弱的气流波动,顺着之前建立的信号通道送出。
做完这一切,三人再次藏入沟槽深处,等待回应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风又起了,带着沙粒拍打岩石。
忽然,香牌再次发烫。
一行新字浮现:【勿入,等风停,夜行动】
队长盯着那几个字,眉头紧锁。
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敌人的监控依赖风向与灵流交汇的节点。风停之时,正是感知最弱的间隙。而夜晚阴气盛,秽香效力会略微下降,是潜入的最佳时机。
他收起香牌,低声说:“我们得等。”
两人点头。
队长靠在岩壁上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匕首柄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。
前方的平地静悄悄的,像一张张开的嘴。
他们坐在黑暗的沟槽里,一动不动。
风刮过岩石的棱角,发出低沉的呜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