恶兽的胸口不再起伏，所有虚影在同一瞬间定住。洛尘的手还悬在半空，指尖微颤，却没落下。
他立刻察觉不对。活物呼吸不会完全同步，更不会毫无波动。这些影子太整齐了，像是被人用线拉扯的傀儡。
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环绕游走的虚影。每一个都和本体一模一样，鳞片、利爪、裂开的嘴角，甚至连眼角那道旧伤都分毫不差。队员们已经乱了阵脚，有人冲向左侧的影像，火符贴脸炸开，结果只烧出一阵黑烟。另一人被右侧的影子欺近，尾巴横扫而出，肋骨处传来闷响，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滑落。
婉清站在他右后方，冰剑横于胸前，没有轻举妄动。她知道现在不能乱动，必须等洛尘下令。萧寒单膝跪地，雷劫葫芦抱在怀里，掌心的紫电忽明忽暗，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。
又一个队员扑向中间的影像，刀光斩下，却被真身从侧后突袭，肩头被利爪贯穿，鲜血喷出。那人惨叫一声倒地，其他人纷纷后退，眼神惊疑不定。
没人再敢出手。
虚影仍在移动，速度更快，轨迹交错。有的突然加速，有的原地回旋，真假难辨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，混着焦土的气息，让人头脑发沉。
洛尘闭上眼。
耳边是嘶吼、爆炸、伤者的喘息。他不去听，也不去看，只将灵力缓缓铺开，感知场域中最稳定的频率。心跳。只有真正活着的东西，才有心跳。
三息后睁眼，瞳孔已变成琉璃色。
系统界面浮现在脑海，香囊里只剩一层灰，无法再调香作战。但他不需要香，只需要观察。他盯着恶兽胸腔位置，看每一次虚影闪现时，与那里是否产生共振。
第一轮，七次呼吸周期过去，无果。
第二轮，他在第七次呼气的第三瞬，看到其中一个影像的眼瞳轻微收缩了一下。极细微，几乎不可察。但那是活体反应，是本能。
他记下了这个节奏。
第三次轮回验证，依旧如此。每七息一次，呼气第三瞬，那个特定影像的眼瞳会缩一下。其他影子则没有这种变化。
找到了。
他抬手，指尖沾了点香囊里的残灰，在掌心划了一道短痕，标记节奏波形。系统自动记录下时间间隔，防止记忆出错。
这时，一名队员忍不了了，甩出一把雷钉砸向右侧的影子。钉子穿体而过，打在石柱上崩碎。恶兽本体趁机暴起，尾尖扫中那人腰腹，直接将其掀翻在地。
“别动。”洛尘开口。
声音不大，但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剩下的人停下动作，目光投来。有受伤的，有满头大汗的，有咬牙强撑的。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知道不能再乱打。
婉清察觉到洛尘的眼神变了。不再是之前的迟疑，而是有了方向。她握紧冰剑，站位稍稍调整，仍守在他右后方。
萧寒抬头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把雷劫葫芦扶正了些。他知道，只要洛尘还能下令，就还有机会。
洛尘没看他们，继续盯着恶兽。
呼吸节奏还在。七息一轮，第三瞬眼瞳收缩。每一次都精准重复。这不是巧合，是破绽。
他开始默数。
一、二、三……六、七。
呼气开始。
第一瞬，所有影子晃动。
第二瞬，轮廓模糊。
第三瞬——
左前方那个影像的眼瞳，再次微微一缩。
就是它。
他抬起手，准备指向那个位置。
可就在手指即将划出时，恶兽的嘴巴忽然张得更大，喉咙深处传出一种低沉的声音，像是金属刮过石板。它的胸口猛地一震，所有虚影瞬间静止，连同呼吸也一同断绝。
洛尘的手停在半空。
节奏消失了。
他皱眉，重新凝神。没有心跳波动，没有呼吸起伏，所有影像全都定住，仿佛时间被冻结。
队员们屏住呼吸，没人敢动。
过了几息，恶兽的身体微微一抖，黑雾从口中涌出，那些虚影再度开始移动，但这一次，速度更快，轨迹更加混乱。有的逆行，有的倒退，有的甚至重叠在一起。
洛尘闭眼，再次调动灵力感知。
没有心跳信号。场域内一片紊乱。
他睁开眼，琉璃色瞳孔扫视全场。必须找到新的规律。刚才的方法失效了，对方升级了手段。
他看向地面。
恶兽站立的位置下方，有一道细小的裂缝。每次它呼气时，裂缝中都会逸出一丝极淡的白气。不是从所有影子脚下冒出，唯独这一处。
他盯住了那道裂缝。
数息后，第七次呼气来临。
白气渗出的瞬间，左前方那个影像的动作比其他快了半拍。
虽然只是一瞬，但他看到了。
节奏变了，但规律仍在。
他低头，用指尖蘸着嘴角的血，在七星阵残图边缘画了个小圈，标记新坐标。系统同步记录，生成新的判断模型。
这时，一名队员见久无动静，悄悄举起长枪，瞄向中间的影子。
洛尘余光瞥见，立即开口：“放下。”
那人一僵，枪尖垂下。
“谁再擅自攻击，我不会再管。”他说。
所有人安静下来。
婉清看着他的侧脸。银发沾了灰，脸上有血痕，但眼神清醒。她知道他在想东西，不能被打断。
萧寒靠坐在地上，手按葫芦，气息沉重。他也察觉到了，洛尘的状态不一样了。不是慌乱，也不是强撑，而是进入了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。
洛尘再次抬头。
他已确认。无论虚影如何变化，每一次真实呼气时，地面裂缝的白气都会提前半息出现，且对应的那个影像，动作衔接更为自然。
这是唯一的真迹。
他抬起手，准备下达指令。
就在这时，恶兽猛然仰头，口中黑雾翻滚，所有虚影同时张嘴，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。
洛尘耳膜一痛，脑袋嗡的一声，眼前画面晃动。他咬牙稳住身形，手仍举着。
啸音持续三息，骤然停止。
所有虚影消失。
恶兽独自站在原地，双眼赤红，胸口剧烈起伏。
洛尘的手指停在空中，指尖对准正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