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铜铃又响了一声。
谢无妄没动，只将枕头底下的请柬抽出来，在掌心折成四叠，用力一碾。纸屑簌簌落下时，那股熟悉的骚动感在指尖跳了两下，像是有人隔着世界线挠痒痒。
他刚想甩手，脑内忽然一震。
墨玉佩贴着腰侧发烫，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直接钻进天灵盖：“检测到剧情偏离阈值，启动修罗场补偿机制——惩罚任务发布：‘让齐衡收到十二封情书’。时限：三日内。奖励：因果值+500。失败：播放《最炫民族风》循环七日。”
谢无妄冷笑：“所以你是嫌我昨晚睡得太香？”
他把剩下的纸渣扔进嘴里嚼了两下，咽下去，喉咙口泛起一股紫薇同款苦情味。
“这因果的齿轮，就由我来碾碎！”
话音落，右眼瞳孔裂开细纹，像被无形的手划了一刀。视野里浮现出半透明的任务面板，背景是尔康深情凝视的经典剧照，底下滚动播放弹幕：“哥哥你不要走”“呜呜呜代入感太强了”。
他翻了个白眼，混沌之瞳强行加载完毕。
既然系统要演偶像剧，那他就不妨搭台子唱一出荒唐戏。正好借这机会，摸摸那张请柬背后的鬼影是谁在操控。
第二天天刚亮，顾府军营外来了个佝偻着背的采买婆子，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模样的人，抬着个破木箱，上面贴着“归还旧物”四个字。守门亲卫正要拦，为首的丫鬟抬起头，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，声音沙哑：“奉将军命，送些旧笔砚回齐府。”
正是谢无妄。
他易容用的是系统商城抽奖送的《宫斗入门套装·基础款》，附赠一本《如何一秒变成工具人》。此刻脸上涂了层黄粉，眼角拉出几道假皱纹，走路还故意跛着脚。别说齐衡，连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。
齐府管事验了箱子，见里面不过是几支秃毛笔、一方干涸墨块，便挥挥手放行。谢无妄低着头，跟着队伍穿廊过院，一路往书房方向挪。
到了外厅，他瞅准机会，从袖中抽出一支“遗失”的狼毫笔，高声说：“这位姐姐，将军交代务必亲手交到公子案上，怕日后写字不得劲。”
婆子信了，领他绕过照壁，停在书房门外。
“你在这儿等着，我去通报。”
谢无妄点头哈腰，等她一转身，立刻催动白切黑领域。两名巡院婆子走过长廊时，脚步微微一顿，视线竟从他身上滑了过去，仿佛空气里多了块看不见的屏风。
他闪身进门。
齐衡的书房干净得不像话，案几上摆着未写完的策论，茶盏还冒着热气。书架整齐，连纸角都对齐。墙上挂着一幅山水，题字清秀工整，落款是“慎言斋”。
谢无妄扫了一圈，目光落在书案抽屉上。
他拉开最上层，掏出十二封早已准备好的情书——系统特供，《还珠格格》限定款“紫薇眼泪浸染纸”，每一封打开都会自动播放《当》的副歌片段，持续三秒，音量适中，刚好够隔壁听见。
他一边塞一边嘀咕：“你们AI能不能有点新意？就不能搞点‘愿得一心人’这种正常文案？非得写‘你是我胸口的朱砂痣，也是我床头的蚊子血’？”
最后一封刚塞进去，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轻、稳、有节奏，像是常年习礼的人才会有的步伐。
谢无妄迅速合上抽屉，退到窗边阴影处。下一瞬，门被推开，一名白衣公子走了进来，眉目如画，气质温润，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。
齐衡。
谢无妄眯眼打量。这家伙周身泛着淡淡金光——系统判定善良值爆表，圣光滤镜自动开启。可惜这光芒越盛，待会儿崩溃起来就越惨烈。
齐衡走到案前，放下竹简，顺手拉开抽屉取纸。
第一封信飘了出来。
他疑惑地捡起，拆开。
“当~当~当当当~”
《当》的旋律轻轻响起，带着一丝哀怨电子音效。
齐衡愣住，抬头四顾，以为是哪个仆从偷偷放乐助兴。他又抽出第二封。
“当~当~当当当~”
再抽第三封。
还是《当》。
第四封开始，歌词变了：“你就像那一把火，燃烧了整个沙漠——”
他脸色微变，接连翻开剩下的信，每一本都自带bGm，词句越来越离谱：
“昨夜我又梦见你骑着白鹤飞走了，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。”
“你说你喜欢读书，可我更希望你读我的心。”
“如果你娶了别人，我就去景仁宫跳井，记得来捞我。”
署名更是五花八门：“江南柳氏孤女”“北境守城遗孤”“尔康妻·紫薇代笔”……
齐衡坐在椅子上，手指微微发抖。他这辈子没碰过这些东西，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，如今突然被十二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告白，还配乐朗诵，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遍。
他猛地起身，冲出门外，厉声道：“来人！”
仆从应声而至。
“查！昨日起所有进出内院的杂役、丫鬟，一个都不能漏！我要知道是谁送的这些……这些东西！”
“是！”
命令传下去，府中顿时鸡飞狗跳。几个小厮挨个盘问厨房采买的婆子，翻查出入记录。有人提到早上有个跛脚丫鬟送过箱子，但没人记得长相。
谢无妄早已混在退岗的杂役队列里，出了齐府侧门。拐进街角巷子，他三两下扒掉女装，换回灰色短打，把假发塞进墙缝，大摇大摆走进对面茶楼。
二楼靠窗位置，他点了碗最便宜的粗茶，坐下。
刚喝一口，系统提示蹦出来：“任务进度：12\/12，目标已接收全部情书。当前状态：精神紊乱（轻度）。”
谢无妄嗤笑：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他抬起混沌之瞳，远程锁定齐衡书房。只见那人正蹲在地上，把情书一张张撕碎，火烧了好几回，灰烬刚落地，纸片又凭空重组，继续播放《当》。
齐衡额头冒汗，干脆把整叠信扔进铜盆，倒上灯油，点火。
火苗腾起，烧到一半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女声：“尔康——你为何负我——”
吓得他差点跳起来，一脚踢翻铜盆。
外面仆从听见动静，纷纷探头，又不敢问。
谢无妄端起茶碗，吹了口气，慢悠悠啜了一口。劣茶涩得舌根发麻，但他心情极好。
这场戏才刚开场，幕后之人若真藏在诗会里，绝不会放过这等混乱时机。齐衡越是慌乱，越容易暴露破绽。
他盯着远处齐府大门，看着一拨拨人被叫去问话，有个小丫鬟吓得直哭，说是昨夜看见“一道红光闪过书房”。
谢无妄挑眉。
红光？那是系统播放bGm时的能量余波吧。
正想着，楼下传来一阵喧哗。
几个齐府家丁押着个中年妇人进来，那妇人穿着昨日采买队的衣服，满脸惊恐。
“就是她！早上跟着队伍进府的！”一个仆从指着她喊。
妇人拼命摇头：“我没进过书房！我只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！”
“那你为何多留了半刻钟？”
“我……我肚子疼，躲在角落解了个手……”
众人不信，推搡着要带她去见主子。
谢无妄静静看着，嘴角微扬。
替罪羊找得倒是快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，正要起身，忽然察觉袖中一震。
墨玉佩再次发烫，系统声音再度响起：“恭喜完成任务，奖励因果值+500。额外彩蛋解锁：情书内容已被位面聊天群截获，目前转发量已达三千次，甄嬛传世界纯元皇后AI正在直播朗读《尔康妻·紫薇代笔》全篇。”
谢无妄：“……”
他沉默片刻，低声骂了句：“你们这群神经病。”
刚收起玉佩，楼下那妇人突然抬起头，目光直直望向二楼。
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妇人瞳孔骤缩，嘴唇颤抖了一下，似乎想喊什么。
谢无妄不动声色放下茶碗，右手缓缓按在匕首柄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