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军他爹,也终于扛不住了。
他冲过来,“噗通”一声,也跪在了儿子面前,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自己脸上。
“都怪我!都怪我当年让你去!”
“是我害了你啊!儿啊!”
“爸!”
王军急了,想去拦,可他没有腿,在轮椅上怎么也使不上劲。
“爸!你别这样!我不后悔!”
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。
“能保家卫国,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,我没了一条腿,值!”
这话一出,周围的村民们,不少大老爷们都偷偷抹起了眼泪。
陪同的军官走了过来,扶起王老实,又对孙二嬢敬了个军礼。
“大娘,您先起来,听我说。”
“王军同志是英雄,是国家的骄傲,也是我们平安村的骄傲。”
“国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功臣。”
“王军同志的下半辈子,国家包了!我们部队也包了!”
“抚恤金,荣誉金,地方政府的补贴,一样都不会少。”
“后续我们会为他安装目前国内最先进的假肢,保证他能重新站起来,正常生活!”
“而且,根据政策,他的家人,也就是您二老。”
“每个月都能领到专门的拥军优属补贴,看病住院,国家全额报销!”
村民们听着,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待遇,想都不敢想。
孙二嬢的哭声渐渐小了,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,看着军官,又看看自己的儿子。
“真……真的?”
“大娘,我们代表的是部队,是国家,说的每一个字,都算数!”
军官斩钉截铁。
人群里,李青山看得眼眶发热,他转身就往村子里面跑。
张远还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。
“远子!远子!”
李青山一头冲进院子。
“咋了你这是,被狗撵了?”
张远拿着大勺,被他吓了一跳。
“王……王军回来了!”
李青山扶着门框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张远说道:“我知道啊!”
李青山接着说道:
“那你知道不?王军他……他立了一等功!”
“啥玩意儿?”
张远愣住了,“一等功?我滴个乖乖,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!”
“但是……”
李青山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他的腿……没了。”
张远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。
过了好半天,张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干巴巴地问:“没……没了是啥意思?”
“就是膝盖往下,都没了,坐着轮椅回来的。”
李青山低着头,声音闷闷的。
张远的心,沉得喘不过气来。
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?
“远子,咋办啊?二嬢哭得都快昏过去了。”
张远深吸一口气,把胸口的闷气吐了出去。
“咋办?”
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。
“办!必须办!”
“不光要办,还要往大了办!往好了办!”
“王军是英雄,英雄回家,就得有英雄的排面!”
“他娘的,今天这顿接风宴,我张远豁出去了,必须给他办得风风光光!”
他这一嗓子,把院里帮忙的叶嫂子等人都给喊了过来。
“远子,到底咋回事?”
李青山把村口的事一说,叶嫂子她们眼圈也红了。
“这孩子,咋这么命苦啊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
张远把围裙一解。
“叶嫂子,你们几个,去二嬢家。”
“能搭把手的都搭把手,桌子板凳都摆好,千万别让场面冷下来!”
“青山,你跟我走!”
“去哪?”
“镇上!家里的菜不够!”
“英雄回家,必须得做的丰盛点啊!”
……
到了镇上,张远直奔老李头的干货铺子。
“老李头,最好的木耳、香菇、黄花菜,都给我来点!”
老李头正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,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。
“哟,张大厨来了,今天又接了啥大活?”
“给俺们村的英雄接风!”
张远一边挑拣,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“英雄?”
老李头来了兴趣,“啥英雄啊?”
“王军!当兵的那个!”
“立了一等功,今天刚回来!”
老李头“噌”地一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。
“你说的是平安村那个王军?那个黑小子?”
“对!就是他!”
老李头二话不说,直接从柜台底下拎出两个更大的袋子,把他自己留着过年吃的顶级货色全倒了进去。
“拿去!这些好!”
“多少钱?”
张远掏出钱。
老李头把他的手一推。
“提钱干啥?”
“给英雄接风,我要是收你一分钱,我他娘的就不是人!”
“拿走!”
张远还想说啥,老李头眼睛一瞪。
“赶紧滚蛋,别耽误我做生意!”
张远心里一热,也没再矫情,扛着东西就走。
下一站,粮油店。
那个丰腴的少妇老板娘正磕着瓜子,看到张远,笑眯眯地问:“远子,今儿个要点啥?”
“最好的大米,最好的面,都要!”
“给王军办接风宴。”
不等老板娘问,张远就主动说了。
老板娘磕瓜子的动作停住了,瓜子皮掉了一地。
“给王军?那个一等功臣?”
消息传得真快,镇上都知道了。
“是!”
老板娘二话不说,转身进了里屋,扛出一袋没开封的米。
“远子,这袋,泰国香米,我留着给我儿子吃的,你拿去!”
“钱按最便宜的糙米算!”
紧接着,肉铺。
杀猪的大姨一听是给王军办酒席,直接把刚卸下来,还冒着热气的五花肋排,一刀给张远剁了五斤。
“拿去!给英雄补补!”
“钱……”
“钱个屁!再提钱大姨可削你了啊!”
最后,张远来到一个卖鸡的摊子前。
“老板,给我来只最肥的公鸡!”
卖鸡的商贩是个精瘦的汉子,他听说了张远这一路的“事迹”,咧嘴一笑。
“给英雄吃?”
“对!”
“等着!”
汉子把摊子一扔,直接窜进后面的鸡笼里。
很快,他抓着一只羽毛油光发亮,鸡冠血红的大公鸡出来了。
“这只!今年的鸡王!你拿走!不要钱!”
张远带着食材往村里赶,心里是滚烫滚烫的。
还没到村口,就听见孙二嬢家那边传来了热闹的动静。
等他赶到,好家伙。
院子里外,全是人。
村里的男人们,正帮着搭棚子,摆桌子。
女人们则在屋里屋外地收拾,安慰着孙二嬢。
孙二嬢虽然眼睛还是又红又肿,但精神头明显好多了。
院子正中央,春生叔和德旺支书,正踩着梯子,把那块“一等功臣之家”的牌匾,往大门最顶上的门楣挂上去。
“高点!再往左边来一点!”
“对对对,就这儿!”
“扶稳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