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他妈……”
李衡一句脏话还没骂完,就见张远已经站到了他面前。
张远比他高了半个头,常年干活锻炼出来的身板,看着就结实。
李衡后面的话,硬生生被这气势给噎了回去。
他打小在村里就是个横的,可那是窝里横。
碰上张远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硬茬,他那点气焰顿时就灭了。
张远看他怂了,也懒得再跟他废话,直接绕过他,走到树根大爷身边。
“大爷,您没事吧?”
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,语气瞬间温和下来。
“我炖了锅鸡汤,您快坐下,喝两口暖暖身子,顺顺气。”
说着,他麻利地拧开保温饭盒。
树根大爷看着张远,又看看旁边站着不敢动的李衡,眼眶一热,浑浊的泪水就下来了。
他被张远扶着重新坐下,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,手还在抖。
张远干脆拿过碗,舀了一勺,吹了吹,递到老人嘴边。
“大爷,喝。”
树根大爷张了张嘴,滚烫的鸡汤混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。
李衡在一旁看着,心里窝火。
一个外人,对自己爹比亲儿子还好?
他越想越气,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,干脆耍起了无赖。
“行,张远,我给你个面子,不跟你计较。”
他一屁股又坐回桌子对面,敲着桌子,冲着树根大爷喊:
“老头子,你也别跟我装可怜!”
“赶紧的,把钱箱钥匙给我!”
“我告诉你,你也别指段杰那一家子!”
“他们能真心对你好?”
“那是图你的钱,图你的药店!”
“我跟李广再不是东西,那也是你亲儿子。”
“你死了,这所有东西都得姓李!”
树根大爷刚喝下一口热汤,被这话一激,又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他缓了好一会儿,才指着李衡,声音嘶哑地对张远说。
“小远啊,你来得正好……你来评评理……”
“这个畜生……他……”
老人气得说不下去,只是捶着胸口。
李衡一看老头子要跟外人告状,顿时急了。
他指着树根大爷骂道:“老不死的,你还跟外人说我们家的丑事?”
“你还要不要脸了!”
“闭嘴!”
张远猛地回头,一个眼神扫过去,李衡又一次把话憋了回去。
树根大爷喝了几口鸡汤,有了些力气。
他死死地盯着李衡,那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哀伤。
“我没脸?到底是谁没脸?”
“我和你妈攒了十万块钱,那是养老钱!”
“结果呢?”
“被你偷偷拿去赌!输了个精光!”
“你还嫌不够,在外面借了十二万的高利贷!”
“人家找上门来,要卸你的胳膊腿!’
“是我,是我掏空了家底,才给你还上的!”
“你妈就是因为这事,活活被你气病的!”
“她躺在床上,到死的时候,眼睛都不肯闭上啊!”
树根大爷说到最后,已经是泣不成声。
张远听得拳头都攥紧了。
他只知道李衡不是东西,却没想到,他能畜生到这个地步!
李衡被揭了老底,却毫无悔意,反而破罐子破摔地吼了起来。
“怪我?这能怪我吗?”
“要不是你没本事,守着这个破药店,一辈子当个穷鬼!”
“我至于去外面想办法挣钱吗?”
“我要是有钱,妈会生病?”
“她生病了,我不会请最好的医生?”
“说到底,就是你穷!”
“是你害死了她!”
这番颠倒黑白的混账话,让张远都气笑了。
树根大爷更是气得眼前发黑。
李衡却更加理直气壮了,他扫了一眼院子角落,眼睛一亮。
“我懒得跟你废话,你不是不给钱吗?行!”
“我看你那头老黄牛养得挺壮实的,也陪了你快十年了吧?”
“正好,牵出去卖了,怎么也值个万儿八千的,先给我抵了!”
那头老黄牛,是树根大爷唯一的伴儿,每天喂草、饮水,比对亲儿子都上心。
李衡这话,简直是要挖老人的心。
“你敢!”
树根大爷猛地站起来,刚想拼命,院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李衡你个挨千刀的白眼狼!你又回来欺负你爹!”
只见段杰和他爹大华叔、他娘喜梅大姨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。
大华叔手里抄着一根长长的柳条,一看就是从路边现折的。
喜梅大姨更是彪悍,手里拎着一个擀面杖,满脸怒容。
“你个小王八蛋!长本事了啊!敢打爹了!”
大华叔一进门,二话不说,手里的柳条就朝着李衡身上抽了过去。
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!”
他看着这阵仗,又惊又怒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干什么!这是我们家的事!”
他看到喜梅大姨,反咬一口。
“喜梅姨,你天天往这儿跑,假惺惺地送饭,是不是也惦记着我爸这点钱?”
这话一出,连张远都想动手了。
喜梅大姨气得脸都白了,手里的擀面杖哆嗦着:“你……你放你娘的屁!”
“我图他钱?”
“我家段杰跟着大爷学手艺。”
“我们家是不富裕,但还没缺德到要图一个孤寡老人的钱!”
“我是看大爷一个人孤苦伶仃,想着给他送口热饭吃,心疼他!”
“你倒好,张嘴就污蔑人!”
“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,钻钱眼儿里了?啊?”
段杰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,此刻听到李衡污蔑自己母亲,再也忍不住了。
他上前一步,挡在母亲身前,眼睛通红地瞪着李衡。
“李衡,你别往我妈身上泼脏水!”
“柜台的钱箱,是我锁的!是我师父让我锁的!”
“我师父说了,这个店赚的钱。”
“他宁可一把火烧了,宁可扔进村口的河里听个响,也绝不会再给你们哥俩这两个畜生一分!”
喜梅大姨被儿子护着,心里又暖又酸,眼泪也下来了。
她指着李衡,开始细数他的罪状。
“你还有脸说!”
“你一年到头,回过几次家?”
“哪次回来不是要钱?”
“你爹都七十五了!”
“七十五岁的人了,本该是儿孙绕膝享福的年纪,他呢?”
“还得守着这个药店,给你这个畜生还赌债!”
“我好心好意,看他一个人吃不好饭,给他送一碗,到你嘴里就成了图谋不轨?”
“李衡啊李衡,你的良心,是不是早就被狗给吃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