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场冬雪,如同一位矜持的画家,用最纯净的白色,为伊甸镇细细勾勒出屋檐的轮廓,为枯枝点缀上蓬松的棉絮。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,只余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,以及积雪压下枝桠时偶尔发出的轻微“嘎吱”声。
小院里,樱穿着娜娜巫用碎布和棉花为她特制的、袖珍而厚实的冬装(虽然她并不真的怕冷,但仪式感十足),正在兴致勃勃地堆一个只有她拳头大小的微型雪人。她用光凝聚出细小的胡萝卜和石子,给雪人装上鼻子和眼睛,玩得不亦乐乎。
苏晓和娜娜巫坐在廊下,身上盖着同一条厚厚的毛毯,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,看着樱在雪地里忙碌的小身影,眼中满是宁静的笑意。
突然,正专心致志给雪人“塑形”的樱动作一顿,猛地抬起头,望向院墙外的某个方向,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担忧。
“妈妈,爸爸,”她飞回廊下,扯了扯娜娜巫的衣袖,用意识急切地传递信息,“外面……有个……很冷,很害怕的东西……”
苏晓和娜娜巫神色一凛,立刻顺着樱感知的方向望去。在苏晓的“观测”视角下,院墙外的风雪中,确实蜷缩着一团极其微弱、几乎要与冰雪融为一体的淡蓝色光晕。那光晕波动紊乱,散发着一种精疲力尽、迷失方向的悲伤与恐惧气息。
那不是人类,也不是动物,而是某种……山野之灵。通常栖息于深山洁净的灵气节点,如今却不知为何流落至此,在严寒与风雪中奄奄一息。
“它迷路了,而且很虚弱。”苏晓沉声道。
娜娜巫立刻起身:“得帮帮它!”
两人没有犹豫,迅速来到院外,在积雪中找到了那个几乎快要熄灭的淡蓝色光团。它只有巴掌大小,形态模糊,像是一团凝结的寒雾,触手冰凉。感受到生人的靠近,它恐惧地瑟缩了一下,光芒更加黯淡。
“别怕,我们不会伤害你。”娜娜巫蹲下身,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,同时将她那份能安抚万物的亲和力缓缓释放出去。
樱也飞了过来,好奇又同情地围着那团瑟瑟发抖的山灵打转。她伸出小手,尝试着将自己温暖平和的光晕分出一丝丝,如同递出一块小小的能量糖果,送到山灵面前。
或许是娜娜巫的亲和力起了作用,或许是樱那纯净无暇的自然灵性让它感到亲近,山灵的恐惧稍稍减退。它犹豫地、试探性地,吸收了樱递过来的那点微光。
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,山灵那黯淡的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丝,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可能消散。它微微动了动,传递出一丝微弱的、带着感激和依赖的情绪。
“它需要温暖和安静的地方休息。”苏晓判断道。
于是,这个冬天,苏晓家的成员暂时多了一个。他们在廊下为山灵准备了一个铺着柔软干燥苔藓和小块暖石(由苏晓用微弱的能量稍微加温)的小盒子,将它小心翼翼地安置进去。
接下来的几天,照顾这只迷途的山灵成了全家人的重要任务。
娜娜巫会熬制一些温和的、带着植物清香的草药茶,将茶水的温热气息引导给山灵。樱则成了最积极的小护士,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山灵旁边,用它那温暖的光晕轻轻“拥抱”着它,给它讲故事(主要是复述娜娜巫给她讲过的那些),或者哼唱一些不成调但充满安抚意味的、属于精灵的旋律。
苏晓则负责“诊断”。他通过观测山灵的能量结构,发现它是在一次山体的小型滑坡中,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灵脉节点,又恰逢寒冬,能量耗尽才流落至此。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小院周围的局部能量场,使其更加温和,适合山灵恢复。
在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,山灵的状态一天天好转。淡蓝色的光晕逐渐变得明亮、稳定,形态也清晰了一些,能看出隐约的小动物轮廓。它不再恐惧,开始会主动亲近娜娜巫和樱,尤其是对樱,表现出明显的依赖和亲昵。
樱在这个过程中,也学到了新的一课。她看着山灵从奄奄一息到逐渐恢复活力,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“脆弱”与“坚强”,也体会到了“照顾”与“被需要”的感觉。她会学着娜娜巫的样子,用小手轻轻拂过山灵(虽然无法真正触碰),模仿着安抚的动作,大眼睛里充满了认真的光芒。
窗外,大雪依旧纷飞。
但廊下的小盒子里,却洋溢着跨越物种的温暖与生机。
这个冬天,因为一位不期而至的访客,而显得格外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