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膳后,苏棠小憩片刻,便被宫人唤醒。
“娘娘,景仁宫来人了,说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苏棠心下一动,面上却不露声色:“知道了,更衣。”
来到景仁宫,苏棠发现安陵容也在座,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苏棠行礼如仪。
宜修今日神色严肃,摆手让她起身:“祺嫔来了,坐吧。”
苏棠依言坐下,恭敬地问道:“不知娘娘召臣妾前来,所为何事?”
宜修抿了口茶,缓缓道:“近日宫中有些流言,关乎太医院。本宫记得,你与沈贵人交好,可曾听她提起过太医院的什么事?”
苏棠心中冷笑,面上却故作思索状:“回娘娘,沈妹妹近日身子不适,倒是请温太医诊过几次脉,但并未提起太医院的什么事。”她顿了顿,似是无意地补充道,“不过前几日臣妾去给皇上请安,倒是听皇上提起,说太医院的江诚江慎两位太医,似乎与华妃旧党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。”
宜修眼中精光一闪:“哦?皇上也知道了?”
苏棠点头:“皇上圣明,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?”她看了一眼安陵容,又道,“安妹妹那日不也听见剪秋姑姑说起此事吗?”
安陵容会意,接口道:“是了,那日剪秋姑姑确实提了一句,说江氏兄弟近日行为不检。”
宜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她看向苏棠的目光柔和了些,“你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苏棠谦逊地低头:“臣妾不过是恰巧听闻罢了。想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,这些事理应知晓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表了忠心,又撇清了自己的嫌疑。
宜修满意地笑了:“你们都是懂事的。既然如此,本宫就命人好好查查江氏兄弟。太医院是宫中重地,容不得半点差池。”
“娘娘圣明。”苏棠与安陵容齐声道。
从景仁宫出来,安陵容悄悄对苏棠竖了竖拇指,苏棠会意一笑。
这一局,她们又赢了。
然而,苏棠心中清楚,皇后的疑心不会这么容易打消。江氏兄弟的事只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,要想彻底保全沈眉庄,还需要更长远的谋划。
晚膳时分,雍正驾临承乾宫。苏棠早已备好他爱吃的几样小菜,又特意泡了一壶浓茶——今日奏折繁多,皇上定是疲惫了。
果然,雍正眉宇间带着倦色,连膳食都用得不多。
“皇上可是为太医院的事烦心?”苏棠柔声问道。
雍正揉了揉眉心:“江诚江慎这两个奴才,竟敢与年氏余党勾结,实在可恨。”
苏棠轻轻为雍正按摩太阳穴,温声道:“皇上息怒。太医院关系宫中安危,是该严查。不过臣妾以为,也不必因噎废食,太医院中多数太医还是忠心的,比如温实初温太医,为人就很是老实本分。”
雍正闭目享受着她的按摩,闻言淡淡道:“温实初确实是个老实人。”
苏棠见好就收,不再多言。有些话,说一分留九分,效果最好。
待雍正神色稍缓,苏棠才状似无意地提起:“臣妾今日与沈妹妹说话,瞧她气色不好,说是旧疾又犯了。偏偏这个时候太医院风波不断,她也不敢请太医诊治,真是可怜。”
雍正睁开眼:“眉庄病了?”
“也不是什么大病,就是气郁于心,需要好生调理。”苏棠叹了口气,“沈妹妹性子要强,有什么苦都自己忍着。”
雍正若有所思:“朕记得,她常戴的那对珍珠耳坠,似乎是温实初所赠。”
苏棠心中一惊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原来如此。温太医医术精湛,赠的耳坠想必也有养生之效吧?”
这话说得天真,雍正不由失笑:“耳坠哪有什么养生之效,不过是寻常饰物罢了。”但他看向苏棠的目光却柔和了许多,“你倒是关心她。”
苏棠嫣然一笑:“沈妹妹待臣妾真诚,臣妾自然也真心待她。”
雍正点头,不再言语,但苏棠知道,这番话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。
隔日清晨,苏棠正在查看内务府送来的份例单子,景泰匆匆进来禀报:“娘娘,方才皇上赏了沈贵人一对东珠耳坠,说是换下那对旧的呢。”
苏棠手中朱笔一顿,唇角微扬。果然如她所料,皇上这一赏赐,既表达了对沈眉庄的关心,也无形中否定了那对旧耳坠的特殊意义。
“去碎玉轩。”苏棠放下朱笔,起身道。
来到碎玉轩,果然见沈眉庄对着一对光华璀璨的东珠耳坠出神。
“妹妹真是好福气,皇上这般惦记着你。”苏棠笑着走进来。
沈眉庄忙起身相迎,神色复杂:“姐姐来了。”她指着那对耳坠,“皇上突然赏了这个,说是......让我换下旧的。”
苏棠拿起耳坠欣赏,赞道:“这东珠品相极好,皇上待妹妹是真心。”她放下耳坠,握住沈眉庄的手,意味深长道,“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。妹妹是聪明人,应该明白皇上的心意。”
沈眉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,但很快恢复平静:“姐姐说的是,眉庄明白。”
正在这时,采月匆匆进来:“小主,不好了,听说皇后娘娘查太医院,抓到了江太医与年党往来的证据,现在整个太医院都要严查呢!”
沈眉庄手中茶盏一颤,热水洒了出来。
苏棠连忙接过茶盏,对采月道:“慌什么?皇后娘娘查的是与年党勾结的人,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”她转向沈眉庄,意有所指,“温太医为人正直,不会有事儿的。”
沈眉庄强自镇定地点点头,但眼中的忧虑却掩藏不住。
苏棠心中轻叹。她知道,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。皇后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江氏兄弟,而是整个太医院,甚至是与太医院关系密切的宫妃。
“妹妹,”苏棠正色道,“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,都要沉住气。记住,无论谁问起,你与温太医都只是寻常医患关系,明白吗?”
沈眉庄看着苏棠严肃的表情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苏棠走出碎玉轩时,天色已晚。夕阳的余晖洒在朱红宫墙上,美得惊心动魄,却也透着森森寒意。
她抬头望向景仁宫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。
皇后已经出手,她也该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应对了。毕竟,在这深宫之中,蜜糖与砒霜,往往只有一线之隔。
是夜,苏棠辗转难眠。她起身点亮烛火,取出那个收藏着沈眉庄绢帕和温实初唇印酒杯的紫檀木盒。指尖轻轻抚过盒面,她陷入了沉思。
这些证据,她本不愿动用。但若皇后步步紧逼,危及沈眉庄性命,她也只能拿出自保了。
“景泰,”她轻声唤来守夜的宫女,“明日一早,你去太医院,以我的名义给每位太医送一份润喉的梨膏,特别是温太医,多送一份。”
景泰不解:“娘娘这是?”
苏棠微微一笑:“越是风口浪尖,越要表现得坦然。这个时候特意避开反惹猜疑,不如大方关怀,显我协理六宫之责。”
景泰恍然大悟:“娘娘英明。”
苏棠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心中已有计较。明日,该去会一会那位深居简出的端妃了。在这后宫之中,多一个朋友,总好过多一个敌人。
尤其是端妃这样,虽不掌权,却在皇上太后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