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,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,这不是真实的物理攻击。这是某种将内心冲突、将自我认知的障碍具象化了的“问诊”。
对方在强迫他,用最直接,最残酷的方式,面对他一直在逃避,在压抑的问题核心,他对自身力量根源的恐惧与抗拒。
“问诊第一问”,镜中人的声音变得空灵遥远,如同神谕,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语气道:“你为何畏惧自己?”.
“我不畏惧”,齐天咬紧牙关,牙龈渗出血腥味,强忍着要将身体撕裂的痛楚,用尽全身力气,一寸寸地试图站直身体,冷汗浸透了衣衫,但眼神却燃烧起不屈的火焰,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,嘶吼道:“但它,确实带来过痛苦”。
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:每一次受伤后,母亲温柔的抚慰和担忧的眼神;想到母亲永远沉睡,那股熟悉的,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再次从心底腾起,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镜中人嘴角的冷笑更深,带着浓浓的嘲讽道:“谎言。你不仅畏惧,更厌恶这份力量”。
他指尖再次凝聚寒光,又一根更粗、更长的冰晶长针成型,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右腕的太渊穴!
齐天的右腕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,如同被瞬间冻结、坏死。剧痛伴随着麻痹感再次袭来。
但这一次,他早有准备!在疼痛爆发的瞬间,他没有完全沉沦于痛苦,而是强忍眩晕,死死盯着镜中人的动,那刺穴的手法,快、准、狠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感,莫名地,竟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,这绝非随意而为。
“问诊第二问”,镜中人的声音,狠狠砸在齐天混乱的意识上,如同重锤般的说道:“你真正想治愈的,是身体还是记忆?”。
这个问题,比之前的冰针更致命!它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瞬间捅开了齐天内心深处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锁。
是啊,他在药塔,最初的动机是什么?是偶然被卷入?还是冥冥中的牵引?口口声声说,寻找更强的医术医治母亲,但内心深处,驱动他一次次向上攀登,甘冒奇险的,难道不是那份潜藏的,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执念,关于母亲,这个执念本身,是否就是一种深埋的“病”?
不等他整理思绪给出答案,异变陡生!
“呃啊”,
镜中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,身体剧烈地蜷缩起来,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击。他体表的皮肤下,清晰地浮现出与齐天体内一模一样,被锁链缠绕,银针封印的经络虚影。
更让齐天震惊的是,就在镜中人痛苦挣扎的瞬间,一股强烈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感,骤然在他自己体内爆发。仿佛镜中人的痛苦,就是他自己的痛苦;镜中人的封印,就是他自己的封印。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气息,隔着空间,隔着虚实,产生了剧烈的共振!
“现在”,镜中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度虚弱,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,那双妖异的眼睛死死盯着齐天,说道;“该你问我了”。
齐天如遭当头棒喝,瞬间怔在原地,这才彻悟“问诊”的真谛。
原来这场试炼,并非仅仅是接受镜中人的拷问,更要主动出击,去诊断对方。镜中人,既是严厉的提问者,是施加痛苦的考官,但同时,他更是病人。
一个与自己一体两面,同病相怜的病人,而自己必须同时扮演患者和医者双重角色,唯有理解对方即理解自己,才能解开这死结。
胸口的灼痛,来自镜中人刺天池穴的残留,和右腕的麻木感依旧强烈。
但齐天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,不再犹豫,强忍着不适,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地,痛苦颤抖的镜中人。
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荆棘之上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的封印与共鸣的剧痛。
当距离缩短到一臂之遥时,他终于清晰地看清了对方,那痛苦不是伪装,是真实的,源自灵魂深处的煎熬与撕裂,与自己如出一辙。
齐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,出乎意料地平静的说道:“伸出手”。
他强迫自己回忆,回忆鴸姐姐那双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手,回忆她治病时专注而充满生命力的手法,回忆那流转于指尖的温和,却坚韧的气息,模仿着那份姿态,缓缓抬起自己的手,掌心微微向下,对着镜中人颤抖的手腕,伸向时说道:“让我诊治你”。
当他的指尖,带着一丝试探与决然,终于轻轻触及镜中人冰冷的手腕皮肤时,
“嗡!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瞬间将两人淹没!
不再是简单的共鸣,而是两股气息,齐天体内炽热而狂暴的火焰本源,镜中人冰冷绝望的封印之力,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缺口,轰然交融、碰撞。
整个记忆空间剧烈震荡,那些诡异的旋涡瞬间加速膨胀,形成一个巨大吞噬一切的混沌风暴,将两人紧紧包裹其中。
更糟糕的是,齐天感觉自己体内原本就因共鸣而躁动的气息,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,彻底失控暴走。经脉如同被烈火焚烧又被寒冰冻结,在极致的痛苦中寸寸欲裂。
齐天试图调动残存的意志,去平复这失控的洪流,嘶吼道:“不!稳住!”。
但情绪的堤坝在刚才的拷问,与此刻的冲击下早已千疮百孔,母亲的容颜,家破的惨剧,自我厌弃的深渊,所有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汹涌而出,瞬间冲垮了他脆弱的防线。
力量的反噬如山崩海啸,身体的掌控权正在飞速流逝,意识开始模糊,糟糕,这样下去,会被自己的力量彻底撕碎。
而镜中人,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心,却缓缓抬起了头,脸上,痛苦扭曲的表情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,带着一丝怜悯又一丝残忍的诡异微笑,直视着齐天濒临崩溃的眼睛,声音穿透风暴的呼啸,清晰无比地响起道:“问诊第三问,如果治愈意味着遗忘,遗忘这份刻骨的痛苦,遗忘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,包括你母亲为你所做的一切,你当如何抉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