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心疗养院的竹林深处,晨雾像掺了明矾的水,浓得化不开。
诸葛铁牛踩着湿漉漉的腐叶层往前走,每一步都陷进半指深的淤泥里,溅起的泥浆在军绿色裤腿上晕出深色的花。
他的战术靴碾过一节断裂的竹枝,发出清脆的 “咔嚓” 声,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,惊得几只白鹭从竹梢扑棱棱飞起,翅膀划破雾气的轨迹像被剪刀裁开的纱。
“就在前面。” 李小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,带着电流的滋滋声。
他的呼吸有些急促,显然也在赶路,“GpS 显示一百米范围内有金属反应,信号特征和赵队的徽章吻合。”
诸葛铁牛拨开挡脸的竹枝,掌心被锯齿状的竹节划破,渗出血珠滴在墨绿色的苔藓上。
雾气中隐约露出一角青灰色的瓦顶,像沉在水底的船。
那就是司马玉的 “声波实验室”。
一座被竹林吞噬的竹楼,梁柱上爬满深绿色的地衣,窗棂间缠绕的藤蔓开着白色的小花,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荧光,与三年前罐头厂鼠穴里的菌液光泽如出一辙。
竹楼的木门早已腐朽,门轴上的铜环生着碧绿色的锈,轻轻一碰就 “哐当” 作响。
诸葛铁牛推开门时,一股混合着霉味与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他捂住口鼻。
门后的地面上,几行杂乱的脚印深陷在积灰里,鞋印边缘沾着的红泥与科技园管道泄漏处的土壤成分完全一致。
孙二楞子的人来过。
“小心脚下。” 李小明的声音突然绷紧,“左前方三米,有触发式绊线。”
诸葛铁牛低头,果然看见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缠在竹制立柱上,线头连接着墙角的铁皮盒,盒盖上的引线正对着堆在门口的竹制箭簇。
他抽出军刀割断金属线,铁皮盒里的齿轮发出 “咔嗒” 的空转声,像某种失效的叹息。
一楼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,十几根碗口粗的竹柱支撑着倾斜的屋顶,柱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,其中 “声波频率 = 竹节间距 x3.14” 的字样被红漆反复圈画,墨迹顺着竹纹流淌,像凝固的血。
墙角的竹制货架上,摆满了贴着标签的玻璃罐,里面浸泡的竹节切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绿光,标签上的编号从 “001” 一直排到 “701”。
“这是 701 实验室的延续。”
李小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草屑,“司马玉把这里改造成了声波武器的研发基地。”
他指着货架顶层的陶罐,“这些竹节里注射了不同浓度的菌液,用来测试共振效果。”
诸葛铁牛的目光被墙角的竹制书桌吸引。
桌面刻着太极图案,阴阳鱼的眼点处嵌着两枚铜钉,钉孔里塞着卷泛黄的竹简。
他小心翼翼地抽出竹简,展开时竹片发出干燥的脆响,上面的墨字在受潮后有些模糊,却依然能辨认出是司马玉的笔迹:
“三月初七,空心竹共振频率测试。取三年生竹秆,截成七段,每段间距三寸七分。注入菌液浓度 3% 时,可使小白鼠脑电波紊乱;浓度 5% 时,出现攻击性;浓度 7% 时……”
竹简写到这里突然断裂,断口处的竹纤维像炸开的毛边。
李小明接过剩下的竹简,指尖抚过断裂处:“后面的内容被刻意撕掉了。但根据赵队留下的笔记,7% 浓度的菌液能让人产生集体幻觉,就像城南小区那次集体性暴躁症。”
书桌的抽屉里,藏着个上锁的木盒。
诸葛铁牛用军刀撬开盒盖,里面除了几支竹制注射器,还有块巴掌大的青铜镜。
镜面蒙着绿锈,擦净后能看见背面刻着的声波图谱,与社区广场舞音箱的频谱图惊人地相似。
“他在模仿赵队的研究。” 李小明突然按住诸葛铁牛的手腕,指向铜镜边缘的刻字,“这是特调局的加密符号,翻译过来是‘凤凰’。
赵队牺牲前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代号。”
二楼的楼梯是用整根楠竹剖开制成的,踩上去发出空洞的 “咚咚” 声,像敲在空心的骨头里。
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幅褪色的合影,七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前,最左边的年轻人胸前别着 “司马玉” 的铭牌,手里的竹制试管上贴着 “73” 的标签。
那是老周的工号。
“这间是司马玉的办公室。” 李小明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门,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。
房间中央的竹制书案上,焚香炉里的灰烬还保持着锥形,旁边堆着几本线装书,其中《声波污染防治》的扉页上,有赵胜男的签名,字迹被指甲划得模糊。
书案的暗格里,藏着个绣着竹纹的锦囊。
诸葛铁牛打开锦囊,里面掉出枚特调局徽章,编号 “0713” 在光线下闪着冷光,背面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,叶脉纹路组成 “守节” 二字 。
这是赵胜男牺牲前刻在怀表内侧的字迹。
“她来过这里。” 李小明的声音有些发颤,他从徽章的别针孔里抽出卷更细的竹简,“这是赵队的调查日志。”
竹简上的字迹娟秀却有力,记录着她潜入实验室的经过。
“五月初三,夜。司马玉在竹节中植入微型发射器,利用广场舞音乐传播次声波。核心频率锁定在《最炫民族风》的贝斯声部,波长与人类脑电波 a 波共振……”
日志的最后,赵胜男画了个简笔画。
三座竹楼呈品字形排列,中间的楼阁房梁上标着个五角星。
诸葛铁牛抬头望向天花板,发现房梁的连接处有块竹板颜色略浅,边缘的缝隙里露出根红色的线。
李小明搬来竹制梯子,爬到房梁处时,发现那块活动竹板上刻着 “归一” 二字 。
熵增教派的暗号。
他用力一推,竹板应声而落,露出里面的金属装置。
发射器被伪装成支撑柱的形状,表面缠着细密的铜丝,像血管一样连接着十几个微型喇叭,喇叭口对准社区广场的方向。
“这就是最后的杀器。” 诸葛铁牛接过李小明递下来的装置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,“和谐契约” 卡突然发烫,“它能接收科技园的信号,通过竹楼的回声放大次声波,覆盖整个社区。”
发射器的底座刻着复杂的齿轮,其中一个齿轮的齿牙上,卡着半张照片。
赵胜男穿着作训服,正往竹楼的方向张望,背景里的塔吊编号被雨水洇成了蓝色。
李小明认出那是三年前科技园施工时的场景,当时赵胜男伪装成建筑工人潜入调查。
“启动开关在齿轮组后面。” 李小明拆开底座,露出个红色的按钮,“但核心部件被替换过 。 这是赵队的徽章熔铸成的齿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