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愈发狂暴。能见度低得可怜,几步之外便是白茫茫一片。
积雪深及大腿,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,驮牛和驯鹿在深雪中挣扎前行,
发出疲惫而痛苦的喘息,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队伍中段传来,一个负责驱赶驮牛的年轻牧民脚下一滑,
整个人摔倒在深雪中,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嚎叫!
“我的脚!我的脚!”
人群一阵骚动,巴特尔闻声赶回,拨开人群。
只见那年轻牧民抱着自己的右脚,脸色惨白如雪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他的右脚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,脚踝处肿得老高,
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——显然是在湿滑的冰面上严重扭伤,甚至可能骨折了。
在这种极端环境下,失去行动能力几乎等于宣判死刑。
年轻牧民眼中充满了绝望,周围的同伴也面露不忍和无奈。
巴特尔眉头紧锁,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伤势,脸色更加难看。
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和周围白茫茫的风雪,又望了一眼身后仿佛随时会扑出狼群的黑暗,眼中闪过一丝挣扎。
“巴特尔!不能停!”
旁边一个老牧民焦急地喊道,
“冬狼群随时会追上来!带着他,我们都得死!”
“闭嘴!”
巴特尔烦躁地低吼一声,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?
但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喂狼……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,一个身影沉默地穿过人群,走到了伤者身边。
是林一。
他放下沉重的藤筐,蹲下身,无视了周围人或惊疑或排斥的目光,
伸出沾满泥污和冰碴的手,轻轻按在了年轻牧民那肿胀发紫的脚踝上。
“你干什么?!”
巴特尔猛地站起,警惕地盯着林一,
“腐草人!别碰他!”
林一没有理会。他的指尖冰凉,触碰到伤处时,年轻牧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林一闭上眼睛,凝神内视。
丹田内沉寂的终焉之种毫无反应,但意识深处那片星云残骸,
却在陨铁碎片紧贴心口的冰凉触感下,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。
一股冰冷、浩瀚、带着星辰寂灭气息的微弱感知流,顺着他的指尖,悄然探入伤者的脚踝。
“骨骼:右踝关节外侧韧带撕裂,距骨轻微错位……
软组织:严重挫伤,皮下血管破裂,局部淤血肿胀……
神经:腓浅神经末端受压迫,传导受阻……”
冰冷而精确的信息流如同手术刀般,瞬间剖析出伤处的所有细节,
清晰地呈现在林一意识中,他甚至能“感知”到那些断裂的韧带纤维、
错位的骨块、破裂的毛细血管和受压迫的神经末梢!
他睁开眼,目光沉静如水。
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,他沾满泥污的双手开始动作。
左手稳稳托住伤者的小腿,右手三根手指精准地按在脚踝外侧几个特定的位置——
正是星屑共鸣感知到的韧带附着点和神经压迫点!
“忍着点。”
林一的声音依旧干涩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。
他手指骤然发力!动作快、准、狠!
伴随着年轻牧民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,以及一声轻微的、如同筋腱复位的“咔哒”轻响!
“啊!”年轻牧民痛得浑身一颤,额头瞬间布满冷汗。
但紧接着,他扭曲痛苦的表情猛地一滞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“……不……不疼了?胀……胀的感觉轻了?!”
林一没有停手。
他迅速从怀里(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)摸出那块冰冷的陨铁碎片,
用边缘在年轻牧民肿胀的脚踝上方虚空快速划了几个奇异的、仿佛蕴含某种冰冷轨迹的符号。
同时,他引动丹田内沉寂的终焉之种,强行榨取出一丝微弱到极致、
却凝聚着绝对沉寂与“冻结”概念的终焉寒意,
混合着陨铁碎片传来的星尘共鸣之力,小心翼翼地引导着,
如同最精密的冰针,刺入伤处那些破裂的毛细血管和肿胀的软组织!
嗤——
一股极其细微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气流拂过伤处。
年轻牧民只觉得脚踝处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和肿胀感,
如同被投入了冰水之中,瞬间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覆盖、冻结!
那可怕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,肿胀也明显减轻!
虽然依旧无法用力,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和麻木感却消失了!
“神……神迹……”
年轻牧民呆呆地看着自己恢复了大半正常颜色的脚踝,嘴唇哆嗦着,
看向林一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的敬畏。
周围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,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!
那个被他们视为“腐草瘟疫”的外来者,竟然用如此诡异而有效的手段,瞬间缓解了如此严重的伤势?!
巴特尔张大了嘴巴,看着年轻牧民明显好转的脚踝,
又看看沉默地站起身、重新背起藤筐的林一,
眼神中的愤怒和忌惮彻底被一种强烈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。
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哈尔查浑浊的老眼深深地看着林一,那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表象,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。
他缓缓走上前,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年轻牧民恢复颜色的脚踝,
感受着那残留的、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冷气息,
又抬头看向林一,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。
“腐草医者……”
他低声喃喃,声音带着滚石摩擦般的喉音,仿佛在吟诵一个古老的称谓。
随即,他抬起头,对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人群,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:
“图卡(年轻牧民的名字)的脚,腐草人治的。
现在,用皮绳把他的脚和腿绑紧,抬到雪橇上去!继续走!”
队伍再次艰难前行。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。
人们看向林一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排斥和恐惧,
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——敬畏?感激?疑惑?
恐惧依旧存在,但被一种更强烈的、对生存的渴望和对神秘力量的敬畏所覆盖。
林一依旧沉默地走在队伍末尾,背负着沉重的藤筐。
但他的位置,无形中已经从最边缘,被推到了人群的中心附近。
几个年轻的牧民甚至主动帮他分担了一些重物。
当他走过时,人们会下意识地让开一点空间,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。
夜晚再次降临。
队伍在一处巨大的、如同巨兽肋骨般拱起的风化岩壁下扎营。
岩壁勉强挡住了肆虐的寒风,但气温依旧低得可怕。
篝火艰难地燃烧着,散发着微弱的热量。
林一蜷缩在靠近岩壁的一个角落,裹紧了那件依旧散发着腥膻味的破旧皮袍。
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。
丹田内的终焉之种沉寂得如同死去,意识深处那片星云残骸也黯淡无光。
唯有怀中的陨铁碎片,紧贴着心口,传来一丝恒定不变的冰凉。
他闭上眼睛,试图在寒冷和疲惫中恢复一丝精力。
然而,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——
未完待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