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：风暴漩涡，无声的守护
林溪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馆。顾屿决然离去的背影和夏小满那条信息，像两把冰冷的锥子，狠狠刺穿了她的心。她把自己反锁在宿舍的卫生间里，打开水龙头，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发烫的脸颊，试图浇灭那翻腾的羞耻、难堪和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恐惧。
夏小满焦急地在门外拍门：“小溪！小溪你开开门！到底怎么了？顾屿欺负你了？还是沈薇那个贱人又搞事了？你别吓我啊！”
林溪没有回答，只是将脸埋在湿漉漉的毛巾里，肩膀微微颤抖。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图书馆里那短暂又漫长的无声陪伴，那指尖相触的悸动，以及最后被一个电话轻易粉碎的、如同泡沫般的幻境。
就在这时，夏小满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，是新闻系一个八卦小能手打来的。夏小满接起电话，听着听着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！
“什么？！论坛？哪个论坛？……青藤八卦墙？！我靠！”夏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，“放屁！全是放屁！哪个王八蛋发的？！”
林溪的心猛地一沉，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。她颤抖着手拉开卫生间的门。
夏小满看到她出来，立刻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，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：“小溪！你看！有人在学校最大的匿名八卦论坛‘青藤八卦墙’上发帖黑你！还他妈有图！”
林溪的视线聚焦在刺眼的手机屏幕上。
一个醒目的标题赫然入目：
**【惊爆！艺术馆新晋“才女”林溪上位内幕！眼泪与心机齐飞，谁是她的踏脚石？】**
帖子正文极尽渲染之能事，用看似客观实则引导性极强的文字，将林溪描绘成一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：
* 声称林溪在陈墨教授沙龙上“装纯情”、“博同情”，才引得大师当众表扬。
* 暗示林溪能获得艺术馆参展资格，是“走了特殊关系”（暗指顾屿），排挤了更有实力的同学。
* 最致命的，是帖子下方配了一张清晰度很高的照片——正是昨天下午林溪独自一人坐在图书馆窗边，低着头，肩膀微塌，侧脸线条写满落寞和难过的样子！拍摄角度极其刁钻，完美地捕捉了她失魂落魄的状态！
* 配文极具煽动性：“看看这位‘才女’的真面目吧！离了靠山，就是这副可怜虫模样？她的眼泪，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博取下一份‘机遇’呢？”
帖子发出不到半小时，已经被顶成了热帖！下面充斥着各种恶意的揣测、不堪入目的嘲讽，甚至有人扒出了林溪的班级和宿舍号！偶尔有替林溪说话的评论（可能是夏小满的朋友），也迅速被淹没在汹涌的恶意中。
“肯定是沈薇那个贱人干的！”夏小满气得浑身发抖，“这照片！这角度！除了昨天在图书馆偷窥的她，还能有谁？！还有这文风，一股子绿茶味儿！”
林溪看着屏幕上自己狼狈不堪的照片和那些恶毒的评论，浑身冰凉，如坠冰窟。图书馆里那点隐秘的悸动和温暖，此刻被彻底撕碎，暴露在公众的审视和嘲弄下，变成了她“心机”和“装可怜”的证据！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助感瞬间将她淹没，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。
就在这时，宿舍的门被敲响了。敲门声礼貌而克制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。
夏小满警惕地打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，是艺术馆的张铭助理。他的脸色很不好看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凝重。
“林溪同学，”张铭的目光越过夏小满，落在脸色惨白的林溪身上，语气带着公式化的遗憾，“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。关于‘青藤印象’展览……我们馆里刚刚召开了紧急会议。鉴于目前网络上关于你的一些……负面舆论影响较大，为了展览的整体声誉和避免不必要的争议，馆里决定……暂时撤下你的参展作品。请你理解。”
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。林溪只觉得眼前发黑，身体晃了晃，被夏小满一把扶住。撤展……她连用作品证明自己的机会都被剥夺了！
“凭什么？！”夏小满愤怒地质问，“那些都是谣言！是污蔑！你们艺术馆不去查是谁造谣，反而要惩罚受害者？！”
“夏同学，请冷静。”张铭面露难色，“这是馆里的集体决定。舆论压力太大，我们也是无奈之举。等事情平息，或者有确凿证据证明那些言论不实，我们会重新考虑林溪同学的参展资格。”他顿了顿，意有所指地补充道，“有时候，身处漩涡中心，暂时的退避也是一种保护。”
张铭离开后，林溪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，眼神空洞。夏小满抱着她，心疼地骂着沈薇，骂着艺术馆，骂着论坛上那些不明真相的键盘侠。
“小溪，别怕！我们告她！告沈薇诽谤！我去找我新闻系的师兄师姐，人肉那个发帖的匿名账号！”夏小满义愤填膺。
林溪却缓缓摇了摇头，声音沙哑：“没用的……小满。匿名论坛……很难查到源头。而且……”她想起顾屿父亲那个电话，想起赵特助，想起沈薇背后可能站着的庞然大物，“我们没有证据……就算有，可能也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，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她。
夏小满也沉默了，她明白林溪的意思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她们太渺小了。
与此同时，在青藤市一家高档会员制咖啡馆的隐秘包厢里。
沈薇姿态优雅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，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。坐在她对面的，正是顾明远的特别助理，赵峰。
“赵叔叔，效果您看到了？”沈薇的声音甜腻，“论坛反响热烈，艺术馆也识相地撤了她的展。现在全校都知道她是个靠眼泪和心机上位的‘才女’了。屿哥哥……应该也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吧？”
赵峰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：“沈小姐做得不错。董事长对目前的进展表示满意。舆论这把刀，用好了，确实比直接出手更有效，也……更干净。”
“那顾伯伯答应我的……”沈薇身体微微前倾，眼中带着热切。
“启明科技的合作项目，沈氏有兴趣参与后续的智能校园安防子系统开发。”赵峰放下咖啡杯，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诱饵，“当然，前提是沈氏能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诚意。董事长希望，在项目推进过程中，能看到沈小姐作为沈氏代表，与顾副主席紧密协作，共同为青藤的未来努力。”他刻意强调了“紧密协作”。
沈薇的眼睛瞬间亮了！这不仅仅是项目合作，更是顾明远在公开支持她和顾屿绑定！她强压下心中的狂喜，矜持地点头：“请顾伯伯放心，沈薇一定不负所望，全力协助屿哥哥，也会让沈氏拿出最有诚意的方案！”
“很好。”赵峰微微颔首，话锋却突然一转，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，“不过，沈小姐，董事长也让我提醒您一句。舆论是把双刃剑。那个林溪，目前看来只是个小角色，董事长懒得费神。但您的手段，最好到此为止，适可而止。如果因为您的‘个人情绪’把事情闹得太大，影响了顾副主席的名誉或者项目的顺利推进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，但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沈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如常：“赵叔叔放心，沈薇懂得分寸。只要她识相地滚远点，我自然不会跟一只蝼蚁计较。”
林溪的宿舍里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林溪蜷缩在椅子上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，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瓷娃娃。
夏小满则像个愤怒的斗士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敲击，试图在论坛上为林溪辩驳，但她的声音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，瞬间被恶意的浪潮吞没。她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：“气死我了！一群没脑子的喷子！”
就在这时，夏小满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，是新闻系那个八卦小能手发来的：
**【快看八卦墙！卧槽！有反转！有大佬出手了？！】**
夏小满一愣，立刻抓起手机重新打开论坛。
林溪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。
只见那个黑林溪的热帖下面，突然出现了几条画风截然不同的新评论，而且迅速被顶到了前面：
**【用户A（新注册）】：呵呵，开局一张图，内容全靠编？楼主躲在阴沟里放冷箭，敢实名对质吗？艺术馆撤展？怕是有人心虚怕真相被看见吧？@青藤艺术馆，敢不敢公开评审记录？看看是谁的作品被‘特殊照顾’过？（附：一张模糊的、疑似沈薇与艺术馆工作人员小刘私下交谈的监控截图一角）】**
**【用户b（新注册）】：眼泪就是心机？那某些人天天端着假笑是不是该叫面瘫？林溪的光影速写就在艺术馆c区挂着（虽然现在被撤了），有眼睛的自己去看！比某些人画了几年还匠气十足的作品强一百倍！陈墨大师的眼光，轮得到你这阴沟老鼠质疑？】**
**【用户c（新注册）】：补充一点冷知识：校艺术馆d区灯光线路老化严重，存在安全隐患，上周就报了维修。把好作品挂那里，是想让它‘意外’损坏？细思极恐啊！（附：一张模糊的维修申请单截图，申请人签名处被马赛克，但申请日期清晰）】**
这几条评论，虽然也是匿名，但条理清晰，直指要害，还附带了一些模糊却极具指向性的“证据”截图！瞬间引爆了评论区！风向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！
“卧槽！有内幕？”
“d区灯光有问题？那之前挂过去的……”
“沈薇和刘助理？他们认识？”
“感觉楼主才是真·心机婊啊！”
夏小满看得目瞪口呆，激动地摇晃着林溪：“小溪！你看！有人帮我们！这肯定是高手！这截图！这爆料！太给力了！”
林溪也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，死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几颗石子。是谁？谁会在这个时候，用这种方式帮她？顾屿？不可能……他下午走得那么决绝。周浩然？他有这个能力，但风格不像……
学生会副主席办公室。
顾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窗外是青藤市璀璨的万家灯火，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的冰冷寒潭。他刚刚结束一个气氛压抑的越洋视频会议，屏幕那头，父亲顾明远冰冷而不容置喙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：“……启明项目不容有失！沈氏的合作意向很明确，沈薇的能力也足以胜任协作。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‘关注’！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那个新生的负面消息影响到你，后果自负！”
他烦躁地扯开领带，将领口扯得更开些。下午图书馆里林溪落寞的身影，论坛上那些恶毒的污蔑，艺术馆迫于压力撤展的通知，父亲赤裸裸的威胁……像一张无形的巨网，将他紧紧束缚，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走回办公桌前，目光落在那个带锁的抽屉上。沉默片刻，他拿出钥匙，打开了抽屉，取出了那个银色的金属盒子。
“咔哒。”
盒子打开。
那张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影草稿，安静地躺在柔软的天鹅绒上。潦草的线条在灯光下，仿佛流动着午后的光影和静谧。
顾屿修长的手指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，轻轻拂过那些粗糙的线条。指尖停留在树干苍劲的纹路上，仿佛能感受到作画人那一刻的专注与宁静。
下午在图书馆，她沉浸于画稿时那纯粹而美好的侧脸，再次浮现在眼前。指尖相触时，她惊惶羞怯如小鹿般的眼神，还有那瞬间红透的脸颊……像最锋利的刃，在他冰冷坚硬的心防上，划开了一道细微却不可磨灭的裂痕。
他拿出手机，屏幕停留在“青藤八卦墙”那个热帖的页面。他看着那几条突然出现、搅动风云的匿名评论，以及下面开始动摇的舆论风向。深邃的眼眸里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——有对幕后黑手（沈薇）的冰冷怒意，有对林溪遭遇的无力感，也有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隐秘的守护欲。
他知道那些截图和爆料是谁的手笔（周浩然在他授意下找黑客朋友做的，证据模糊处理过，查不到源头）。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做的、不直接与父亲对抗的极限。他不能直接站出来为她澄清，那只会将她和自己都推向更危险的境地。他只能用这种曲折的、冰冷的方式，为她撕开一道反击的口子。
他凝视着盒子里的草稿，指尖在那小小的日期“9.2”上轻轻敲击着，如同敲击着自己的心门。良久，他拿出手机，没有拨打任何号码，而是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短信界面，输入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（林溪的）。
光标在空白的信息框里闪烁了很久。
最终，他只发送了三个字：
【顾屿】给林溪：看邮箱。
发送成功。
顾屿合上金属盒子，将其重新锁回抽屉。他靠回椅背，闭上眼，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。他不知道自己这三个字会带来什么，也不知道这扇因一张草稿而微微开启的心门，最终会通向何方。
与此同时，在宿舍里。
林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她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发来的信息，只有冰冷的三个字：【看邮箱】。
她的心跳，在沉寂的绝望中，猛地漏跳了一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