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周琦的司机兼心腹,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,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。
他无视了其他人,径直快步走到周琦身边,俯下身,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。
周琦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,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,僵硬了。
他晃着酒杯的手,猛地顿在了半空中。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剧烈地晃荡了一下,溅出几滴,落在他雪白的衬衫袖口上,洇开一小片刺眼的污渍。
“什么?!”周琦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锐得破了音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怒。
“深科技?!三十个点?!王越?!”
他猛地转过头,那双总是藏着阴鸷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,死死地盯着心腹,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确认这消息是否是个恶劣的玩笑。
当他看到心腹那凝重而肯定的眼神时,一股无法遏制的、被蝼蚁狠狠咬了一口的暴怒和一种隐隐的、被冒犯的危机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猛地噬咬上他的心脏!
“咔嚓!”
一声刺耳脆响!那只昂贵的、厚实的玻璃酒杯,在他骤然紧握的五指间,被硬生生捏得爆裂开来!
锋利的玻璃碎片瞬间刺破了他的掌心,鲜红的血液混合着琥珀色的酒液,滴滴答答,溅落在光洁如镜的红木桌面上,晕开一片狼藉而刺目的猩红。
包厢里瞬间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,噤若寒蝉地看着周琦那张因为暴怒和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,以及他鲜血淋漓的手。
周琦却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刺痛。
他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摊混合着血与酒的污渍,眼神阴鸷怨毒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。
碎裂的玻璃渣深深嵌入手掌,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缝蜿蜒而下,一滴、两滴,砸在光洁的桌面,晕开刺目的猩红,如同他此刻心中翻腾的毒火。
“王……越……” 这两个字从他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血腥味和刻骨的恨意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包厢里噤若寒蝉的众人,那目光中的阴冷和暴戾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。
“查!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。
“给我挖地三尺!查清楚这个王八蛋哪来的钱!网吧?那破地方能挤出几个子儿?他是不是还藏着别的底牌?!”他猛地将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拍在桌面上,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。
而我和林飞,站在交易所里,感受着胜利的喜悦。
我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复仇的筹码正在疯狂翻倍!
……
北风卷着雪花,呼啸着,没头没脑地抽打在飞越网吧那扇大玻璃门上,发出持续不断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和沉闷的撞击声。
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暖烘烘的、混合了灰尘、机器散热、劣质烟草燃烧的烟雾,还有隐约的食物气味,形成一种粘稠、浑浊又带着点奇异的生命力的“人气儿。”
大脑袋的cRt显示器一排排亮着,映照着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、却同样专注的脸。
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,此起彼伏,如同某种永不停歇的机械,间或夹杂着《红色警戒》里坦克开炮的轰响、《仙剑奇侠传》悠扬又带点悲情的bGm,还有玩家们或兴奋或懊恼的低声叫嚷。
“爆头了!”
“艹,又死了!”
“加血!快给我加血!”
我坐在吧台后面,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木质台面上轻轻敲着,目光扫过这小小的、却承载着我重生后第一份事业的热土。
吧台上,那台笨重的、装着windows95系统的收银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,旁边摊开着一本硬壳的登记簿,上面歪歪扭扭记录着上机卡号和押金。
一个硕大的保温杯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,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普洱。
这是我前世在金融圈厮杀留下的习惯,提神,也压惊。
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冻得硬邦邦、表皮发黑的冻梨,那是夕悦昨晚从外面带回来的,说是“败火”。
夕悦这会儿正拿着块半湿不干的抹布,在一排机子后面,踮着脚努力擦拭着显示器顶上积攒的薄灰。鹅黄色的高领毛衣,衬得小脸愈发白皙,动作麻利又专注。
林敏则猫在靠墙的一台机器前,戴着耳机,眉头紧锁,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得几乎要冒烟,屏幕上是《星际争霸》激烈的战斗画面。
她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小狗快上!包他!哎呀笨死了……”这丫头,来帮忙,倒先把自己玩进去了。
就在这时,那扇厚重的、挂着棉帘子的玻璃门被“哐当”一声推开,一股裹挟着雪花的寒气猛地灌了进来,冲得门口几个正打游戏的顾客缩了缩脖子,低声抱怨。
门框上挂着的铜铃被撞的一阵急促乱响。
“越哥,越哥!”林敏像只灵巧的燕子,率先从她的“星际战场”里抽身,几步就蹿到了吧台前。
她身后,跟着鱼贯而入的三个人影,瞬间被网吧里浑浊而温暖的气息包围。
“喏,人我给你带来啦!”林敏侧身,把身后三人让到前面,声音清脆。
“就他们仨,想寒假来咱们这儿干活,行不?张浩、李婷、赵鹏,都是我们班同学!”
我的目光越过林敏的肩头,落在这三个还带着校园青涩气息的少年人身上。
寒气在他们发梢、肩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,脸颊都冻得红扑扑的。
左边的是张浩,个子挺高,但背脊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,像是总在低头研究什么。
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不大,却有种特别的专注和锐利,此刻正带着点好奇和评估,飞快地扫视着网吧里的机器布局和网线走向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羽绒服,拉链一直拉到下巴,双手插在兜里,显得有些拘谨,又隐隐透着一股对机器的亲近感。
中间的是李婷,个子小小的,站在高大的张浩旁边更显纤细。
她裹在一件明显大了一号、颜色暗沉的旧棉袄里,围巾把下半张脸几乎都遮住了,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。
那眼神怯生生的,像林间受惊的小鹿,从进门起就一直低垂着,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刷得发白、边缘有些开胶的棉鞋尖。
两只手紧紧攥着棉袄的下摆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我能感觉到她极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,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。
右边那个,叫赵鹏。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寸根根竖起,像只炸了毛的刺猬。
他穿着件单薄的、印着模糊摇滚乐队logo的黑色夹克,敞着怀,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毛衣,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严寒。
下巴微微抬着,眼神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、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疏离和痞气,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。
他双手插在裤兜里,身体重心放在一条腿上,就那么斜斜地站着,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嘈杂的网吧,最后落在我脸上,带着点审视,又飞快地移开,仿佛只是确认一下这里值不值得他浪费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