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山,钟鼎齐鸣,祥云缭绕。
今日是徐长卿正式继任蜀山掌门的大典,庄严肃穆之中,却也弥漫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悲壮与感伤。
大典刚刚进行到一半,一道青光掠过,穗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广场边缘,她的怀中抱着一个襁褓,身后跟着两人正是茂茂和何必平。
“茂茂!必平!”
景天第一个看到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激动得语无伦次,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,“还有……那是……”
他的目光落在穗安怀中的婴儿上,感受到一股无比熟悉的亲近感。
雪见也看到了,瞬间捂住嘴,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,冲过去拉着茂茂和何必平的,又哭又笑:“茂茂!必平!太好了!我还以为…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。”
茂茂傻笑,“是啊,太好了!又可以和老大一起吃鸡腿了。”
“唉?龙葵……龙葵怎么变成小婴儿了?”雪见看向那个婴儿,又惊喜又困惑。
穗安走到景天面前,将怀中安睡的婴儿轻轻递到他怀里,目光温和地看着他:“他们是天帝,对你这位拯救了人间的大英雄,额外的奖励。”
景天小心翼翼地抱着那软糯的婴儿,感受到血脉深处的连接,顿时明白这就是他的妹妹龙葵。
他激动得无以复加,抱着婴儿就朝着天空扑通一声跪下,大声喊道:“谢谢你!老天爷!谢谢你!”
雪见也连忙跟着跪下,又是哭又是笑地喊:“谢谢你老天爷!”
穗安看着他们这副模样,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、开心的笑容,仿佛所有的牺牲与筹划,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。
她对着还在兴奋中的雪见说道:“雪见,从现在起,你和龙葵可是真正的亲姐妹了。”
她又看向景天,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和认真,“你们可以让景天在春天的时候,用神剑给你们修剪头发,到了秋天,再让他给你们织帽子。”
景天一听,立刻抱着婴儿站起身,用肩膀挤了挤雪见,故作神气地扬起下巴:
“哼!我可是拯救六界的大英雄!我的神剑是用来斩妖除魔的,怎么能给你们小女子剪头发呢。”
“就让你剪,”雪见笑着捶打他,眼中却满是幸福的光彩。
“哈哈哈——”院子里顿时充满了久违的、轻松而欢快的笑声,冲淡了连日来的阴霾与悲伤。
穗安静静地站在一旁,看着这温馨的一幕,参与了这场特殊的大典。
高台上的清微等五位长老看着她,目光复杂,最终都化作微微的颔首致意。
新任掌门徐长卿身着掌门道袍,目光扫过穗安,与她视线接触的瞬间,迅速垂下了眼眸,袖中的手微微握紧。
一旁的常胤紧张地看着大师兄,又看看穗安,生怕这刚继位的掌门跟着人家跑了。
大典结束后,人群渐渐散去。
徐长卿找到了独自站在崖边的穗安。
他走到她身后,沉默了片刻,声音低沉而艰难地开口:“穗安姑娘,对不起。我……我不能去追你了。你不要再等我了。”
穗安没有回头,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海。
徐长卿继续道,像是在背诵教条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:“师父们说,真正爱一个人,就千万不要进入她的生命,不能干扰对方,也不能让对方因爱的痴念而感到困惑。
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自由,去成全对方,让她永远不受束缚,全无牵挂地去达成理想,受真理的影响,完成自己的使命。
真正爱一个人,就要学会放手。”
穗安听着这番“大道理”,心中了然。
道理是这个道理,可她深知,清微他们即将离世,而她自己不久后也将消散,接连的打击,对一个重情如徐长卿的人来说,太过残酷。
一个内心崩溃的人,又如何能坚守使命?
她没有反驳他的“道理”,只是转过身,看着他,语气略带调侃:“徐掌门,就算肩负蜀山重任,也应该有时间去见见自己的女儿吧?”
远处,偷偷观察的元神长老顿时紧张起来,胡子都快翘起来了。
穗安不再多言,越过徐长卿,径直朝着无极阁走去。五位长老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。
刚进入阁内,脾气火爆的元神长老就忍不住低吼:“穗安,你到底想怎样?好不容易长卿才放下,你又来纠缠。”
穗安神色不变,目光扫过五位气息已然十分微弱的老人,开门见山:“几位长老,你们即将功成身退,羽化而去,而我也即将死去。”
五位长老闻言,顿时沉默,脸色变得无比凝重。
他们瞬间明白了穗安的担忧,长卿重情,能因为他们五人的死而强迫自己放下对穗安的执念。
但若连穗安也死了,而且还是在他刚承受完师父离世之痛后,这接连的打击,他如何能承受?道心若崩,谈何守护蜀山与苍生?
穗安看着他们,说出了自己的打算:“青儿就快醒了,我带他去看青儿。”给他留下一点血脉的牵绊,一点活下去的寄托。
五位长老相互对视,眼中充满了无奈、愧疚与一丝释然。
清微道长缓缓叹息,最终点了点头:“也罢,也罢,若心中连一点寄托都没有了,那孩子就太苦了。终究会被无尽的时光吞噬。”
他们默许了。
在离开之前,他们也想为那个他们寄予厚望、却也一次次推向痛苦深渊的弟子,留下了最后一点人性的温暖与牵绊。
无极阁外,徐长卿垂首静立,内心正经历着师命与情感的剧烈拉扯。
穗安清冷的声音打破沉寂,没有多余的话语,直接道:“走,我们回南诏国。”
徐长卿身躯微震,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阁内,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挣扎。
阁内传来元神长老虽然依旧粗声粗气、却明显带着一丝无奈与默许的声音:
“去吧!还没见过自己女儿吧?我们这几个老家伙,难道是那般不近人情的老顽固吗?”
徐长卿闻言,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,让他俊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真切而明亮的笑容,如同冰雪初融。
“是!多谢师父,多谢掌门,多谢各位长老!”他郑重地朝着阁内行了一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