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戬目光平静地扫过哪吒和他身后的孩子,语气公事公办,不带丝毫波澜:“奉王母娘娘法旨,捉拿奎木狼及其家眷回天受审。 哪吒,让开。”
“我不让!孩子是无辜的!”哪吒火尖枪一挺,挡在前面。
“阻挠执法,同罪论处!”杨戬声音转厉。
“那就打过再说!”哪吒性烈如火,见杨戬毫不通融,心中怒火更盛,挺枪便刺。
杨戬眉头微蹙,挥动三尖两刃枪迎上。
两位天庭战神,昔日曾并肩作战,此刻却为两个孩童兵戎相见。枪来戟往,神光迸溅,看得一旁的孙悟空抓耳挠腮,啧啧称奇。
他见杨戬擒了妖怪,倒也省了他一番力气,便高声叫道:“多谢二郎真君援手!俺老孙还要护送师父,就此别过!”说罢,也不再理会这边争斗,自去寻唐僧了。
哪吒心系孩子,与杨戬斗了数十回合,终究分心,被杨戬寻得破绽,一道神力拂过,将他稍稍逼退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一旁伺机的天兵迅速上前,将那两个吓呆了的孩子也一并拿住。
“杨戬!”哪吒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天兵押走,气得三尸神暴跳,却知再斗下去也无益,狠狠一跺脚,指着杨戬道:
“好!你好得很!我找元君说理去!” 说罢,化作一道赤芒,直奔净灵司而去。
哪吒一阵风似的冲进净灵司,见到穗安,便气冲冲地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,末了愤然道:
“元君!您让我去救人,可杨戬他……他竟带着天兵把人全抓走了 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。这算什么!”
穗安放下手中玉简:“你且稍安勿躁,等等看。”
“等?再等奎木狼一家都要被推上斩妖台了!”哪吒急道。
“是我通知杨戬,让他去拿人的。” 穗安淡淡一句,让哪吒瞬间愣在原地。
“什么?为……为什么?”
“我保证,他们一家,都不会有事。” 穗安语气笃定。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,不过片刻功夫,便有仙官传来天庭对奎木狼一家的最终判决:
奎木狼,削去星君神位,责罚其前往兜率宫,给太上老君看守炉火,戴罪立功。
百花羞,重归下界,仿佛一切从未发生。
其两个孩子,念其年幼无知,封印其体内血脉,使其化为寻常凡人根骨,贬下界去,交由积善人家抚养。
这判决,相较于瑶姬公主当年的惨烈,简直可称“宽宏大量”。
哪吒听完,张大了嘴巴,半晌才回过神来。
殿外便传来通传,杨戬到了。
哪吒主动迎上前,对杨戬抱拳道:“二哥,方才是我心急,错怪你了。原来……原来这都是元君的安排。”
杨戬神色依旧淡然,微微颔首:“无妨,职责所在。” 他目光转向穗安,显然有要事相商。
哪吒见状,知道他们必有正事,便地拱手告退:“元君,二哥,你们聊,我先去巡查看还有无疏漏。”
待哪吒离去,殿内只剩下穗安与杨戬二人。
杨戬走到她面前,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,他低声问道:
“元君,你究竟是如何判断玉帝的心思?又如何能断定,在此事上,他不会像过往那般,强硬要求重判奎木狼一家?”
穗安唇角微扬,走到窗边,望向云海缥缈的远方:
“其一,人族换血计划已然完成,仙凡血脉混杂已成常态,新的仙凡之子对人间气运的影响远不如之前那般剧烈。
轻判,是顺应情势;重判,才是逆势而为,必遭反噬。玉帝不傻,他感觉得到天道的变化。”
“其二,此番顺水推舟,看似是他做出了让步,实则是他的一种示弱与试探。他想看看我们的反应,也借此麻痹我们,让我们误判他已无力挣扎。”
杨戬在一旁静静听着,目光落在她自信从容的侧脸上,那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欣赏与淡淡的崇拜。
她总是能看得如此深远,算无遗策。
穗安虽未回头,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温度,心中颇为受用。
她转过身,走到他面前,像是鼓励又像是提醒般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变得郑重:
“所以,我们更不能因此刻的顺利而放松警惕。玉帝的退让,绝非投降,而是在积蓄力量,等待反击的时机。前面的路,还长着呢。”
杨戬感受到肩头传来的轻微力度和她的谆谆告诫,眼中的柔和迅速被坚毅取代,他郑重地点头:
“杨戬明白。”
杨戬正欲拱手告退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穗安案几的一角,骤然定住。
那里静静放置着一尊尚未彻底完工的玉像,玉石温润,已雕琢出清晰的轮廓——那是一个男子的形象,五官俊美非凡,气质飘渺出尘,眉宇间蕴着一派温润,
与自己这般冷峻锐利的模样,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。
他喉间仿佛瞬间被什么堵住,下意识地端起手边微凉的茶饮了一口,借这个动作压下心头的翻涌,状似随意地问道:
“这是谁?雕刻得如此用心,莫非是元君的……心上人?怎的从未见过?”
穗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正是她近日利用闲暇,以自身本体七情树枝干混合九天玉髓,为自己未来准备的“道侣”所雕琢的容器。
届时,她需分出一半神魂注入其中,以成就“阴阳平衡”的象征。
她见杨戬似乎已无正事,便重新拿起刻刀与那玉像,一边专注地继续雕琢下半部分的衣袂纹路,一边运起法力,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元力的精血,滴入玉像心口的位置,随口应道:“算是吧。”
她这漫不经心却动作亲昵的姿态,以及那滴落入玉像心口的精血,都像一根刺,扎得杨戬瞳孔微缩。
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泛白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:
“元君方才还在劝导杨戬放下情爱,专注大道。怎么到了自己这里,便是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了?”
穗安头也未抬,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雕刻,语气平淡无波:“孤阳不生,独阴不长。 我需要一个道侣,此乃天道规则,与私情无关。”
“无关?”杨戬哑着嗓子追问,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情绪,“那……元君是已有人选了吗?”
他紧紧盯着她,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。
穗安终于听出了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紧绷,再联想到凡间的朝夕相处,以及他近日种种逾矩的言行,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心头,但她立刻将其按下,不愿深思。
她抬起头,唇边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,带着几分戏谑反问:“怎么?你想替我把把关?”
杨戬也强迫自己牵起一丝笑意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,反而透出几分冷意:“
元君既言无心,杨戬倒是愈发好奇,究竟是何方神圣,竟能让元君动了雕刻玉像、滴注精血的心思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意味深长,“杨戬想去拜访一番,也好请教请教,该如何才能化开一颗石头心。
还望元君引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