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步摇抿了两口便推开：“你喝吧，我喝好了。”
郝不凡也不勉强，仰头灌了大半，然后抹了把嘴。
这林子太大了，仿佛没有尽头。
“再往前走走，说不定就能出去了，”
郝不凡像是在安慰苏步摇，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“嗯，”苏步摇点点头，握紧郝不凡的手：“咱们接着走吧。”
从前，苏步摇总觉得自己比郝不凡年长不少，又是他师母，该是沉稳的长辈。
可此刻在他身边，倒像个被疼宠的小姑娘，只想跟着他的脚步走。
三天后。
前方终于出现了希望。
“师母！你快看那里。”
郝不凡惊呼，他忽然驻足观望，眼睛亮了起来。
苏步摇顺着郝不凡指的方向望去，只见远处的林隙间，隐约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屋顶，像是……镇子的轮廓？
“是镇子！”
苏步摇也激动起来，声音都带着颤。
郝不凡更是精神一振，背着苏步摇加快脚步。
脱离了危机四伏的山林，脚下的路渐渐平坦起来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新气息。
远处隐约传来鸡鸣犬吠，那是属于人间的烟火气，让两人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。
走了约莫一个时辰，一座青砖黛瓦的小镇出现在视野里。
镇口的老槐树下，一群孩童正追逐嬉闹，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坐在石阶上择菜，见到郝不凡和苏步摇这对虽狼狈却难掩气质的男女，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，却也只是友善地笑笑，并未多问。
“到了！我们终于到了！”苏步摇激动地低喊，“不凡，快放师母下来。”
郝不凡依言，将苏步摇从后背上放了下来。
或许是这一路太累了，苏步摇有些不舒服，小手轻轻揉了揉小腹。
“师母！咱们先找家药铺。”郝不凡的目光落在苏步摇的小腹上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，“得给你请个大夫看看，抓些安胎的药。”
苏步摇脸颊微红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任由郝不凡牵着，穿过石板铺就的街道。
镇上的人不多，见到两人这对风尘仆仆的男女，都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妇人停下脚步，上下打量着两人，关切地问：“你们是从山里出来的？看这样子，是受了不少苦吧？”
郝不凡连忙点头：“大娘，我们迷路了，走了好几天才出来，想问问镇上有药铺吗？”
“有，”老妇人想了想，继续说道：“有两家，医术各有不同，不知道你们要看什么病啊？”
“我……我内人怀着身孕，想抓些安胎的药。”
郝不凡斟酌着用词，提到“内人”二字时，耳根微微发烫，偷偷看了苏步摇一眼，见她只是红着脸没反驳，心中顿时甜丝丝的。
老妇人一听，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：“有有有，往前走，十字路口那家‘杏林堂’就是，王大夫的医术好得很，你们先去看看。”
“多谢大娘！”
郝不凡连忙道谢，扶着苏步摇往老妇人指的方向走。
踩在小镇的土路上，听着周围的鸡鸣犬吠和人的说话声，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走了这么久，吃了这么多苦，终于走出了那片杳无人烟的山林，来到了人间。
“这下放心了，”郝不凡望着苏步摇，声音里满是关切，“先找大夫给你看看，再找家客栈住下，好好歇歇。”
“嗯，”苏步摇点点头，嘴角忍不住上扬：“都听你的。”
阳光正好，洒在两人身上，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寒意。
虽然前路依旧艰难，但此刻能踩在人间的土地上，能闻到烟火气，能彼此相依，就已是最大的幸运。
镇子不大，两旁的店铺多是杂货铺、布庄和小吃摊，吆喝声此起彼伏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。
苏步摇放慢了脚步，时隔多日，终于回到了人类社会。
“走吧，去前面看看。”
郝不凡握紧苏步摇的手，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微凉的指尖。
很快，一家挂着“杏林堂”牌匾的药铺出现在眼前。
郝不凡推门而入。
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，柜台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，正低头捻着药材。
“大夫，麻烦您给我家……内人看看，她怀着身孕，想抓些安胎的药。”
郝不凡有些着急，提到“内人”二字时，仍然有些不习惯。
老大夫抬眼，打量了两人一番，目光在苏步摇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片刻，点点头：“来，姑娘伸手，我把把脉。”
苏步摇依言坐下，将手腕放在脉枕上。
老大夫指尖搭上她的腕脉，闭目凝神片刻，随即抚着胡须笑了：“脉象平稳有力，胎儿康健得很，只是姑娘身子有些虚，是受过劳累了，我给开几副安胎养气的方子，回去煎服，好生休养几日便无大碍。”
郝不凡悬着的心彻底放下，连忙道谢：“多谢大夫，您多开些好药材，价钱不是问题。”
老大夫笑着摆摆手：“放心，都是对症的药。”
说罢，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，又让药童按方抓药，包了满满三大包。
郝不凡付了钱，拎着药包，又扶着苏步摇走出药铺。
阳光正好，苏步摇看着他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模样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：“现在放心了？”
“放心了。”郝不凡笑得眉眼弯弯，“不过还得找家客栈住下，让你好好歇歇。”
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，选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“迎客来”客栈。
郝不凡开了间上房，店小二麻利地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布巾。
“你先擦擦脸，歇歇脚，我去给你买点吃的。”
郝不凡放下药包，拿起钱袋就要出门。
苏步摇拉住他：“一起去吧，总待在屋里也闷得慌。”
郝不凡想了想，点头应允：“也好，慢些走便是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小镇的街道上。
郝不凡始终牵着苏步摇的手，遇到卖糖葫芦的小贩，他会笑着买一串递黑师母；
看到街边卖的花样点心，便挑了几样师母爱吃的；
路过布庄时，又进去给她扯了两块柔软的绸缎，说要给她做两身舒服的衣裳。
苏步摇看着郝不凡忙碌的身影，心中暖洋洋的。
曾几何时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刻，褪去江湖的刀光剑影，只是和心爱的人牵着手，走在寻常的街道上，看人间烟火，享片刻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