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间语带自豪,目光灼灼地望向阳势:“似这般可歌可泣的强者事迹,我大符数不胜数,每每思之,皆令人心潮澎湃。不知阳兄的三兹幺族中,可有这般足以传颂的传奇?”
阳势脑中思绪飞转,无数记忆碎片被调动、拼接。他仰头饮尽一杯灵酿,只觉一股热气自胸腔翻涌而上,兴致顿时高昂起来——是时候好好“讲述”一番三兹幺的“过往”了!
他长身而起,一跃至宴厅中央,以指为笔,携缕缕黑色雾影凌空勾画。
“我三兹幺一族,诞生之地的疆域,原本矗立着一座擎天之柱,其伟岸远超万里之外那祷告山不知凡几!我族先民,便栖息于这天柱撑起的天地之间!”
他手臂挥洒,雾影随之流转,勾勒出恢弘而古老的景象。
“我族有神农氏,不满炎帝统治,怒而撞向承天之柱!天柱倾塌,天河倒泻,大地西沉!正所谓‘天柱折,地维绝,天倾西北,故日月星辰移焉;地不满东南,故水潦尘埃归焉!’”
阳势越说越是激昂,唾沫横飞间,空中画面随之变幻,显现出炎帝麾下骁勇猛将刑天,化身万丈巨人,一手持盾,一手执斧,与无数飞天神将战作一团的惊世场景!
“神农氏历经数万载,采撷天地石乳,终孕育出一位神通广大的斗战胜佛!此佛有七十二般变化,世间万物皆可化形;更有一根如意金箍棒,心念动处,大可擎天立地,小可藏于耳中!”
画面中,但见那万丈刑天竟被遮天一棍扫落头颅!然而头颅虽飞,刑天战意不灭,以双乳为目,以肚脐为口,猛志冲霄,继续搏杀!直战至天昏地暗,最终力竭,身躯却昂然屹立,万载不腐!不得已,只得将其头颅破开虚空,封印埋葬于另一域界。
“经此一役,三兹幺两部内乱,族众由数亿骤减至不足数千,方才止息干戈。又历经数千载休养生息,方有今日数万之规模。”
阳势将脑海中能想到的瑰丽奇诡的意象,不管不顾地糅合在一起,一口气倾泻而出。言毕,他自己都不禁有些佩服起这番即兴的“创作”。此刻他也不再佩服辰浩了。
而整个宴厅,早已鸦雀无声。
在场众人无不被这波澜壮阔、远超想象的神话史诗震撼得心神摇曳,甚至有人惊得连手中筷子跌落在地都浑然不觉!
上首的浮间、周荣、青灵三人,亦莫不如此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!
在场众人虽皆为修行者,见惯了凡俗难以想象的奇景,却又何曾听闻过如此波澜壮阔、近乎颠覆认知的古老史诗?
而阳势的语气与神情,更是寻不出一丝作伪或夸张的痕迹。他是真的沉浸其中,只不过,他所沉溺的,是记忆中梁丘、巨骨乃至那尊伟岸虚影交战的惊天场景。他所描述的这些神怪轶事,甚至远未达到他亲眼所见景象的万分之一的震撼。
因而他眼中炽烈的光芒无比真实:“终有一日,我等亦能成长至那般移山填海、执掌日月的境界!”
直至阳势以灵元勾勒出的宏伟画卷缓缓消散,整座宴厅依旧落针可闻。无论是大符豪族子弟,还是他国王公贵胄,尽皆面面相觑,脸上写满了难以消化的震撼。但在阳势那连自己都骗得已深信不疑的神情感染下,他们几乎全都相信了那段恢弘的“历史”。
待空中灵图彻底消散,符间对阳势的态度愈发殷勤热络,连连示意侍酒的奴仆为阳势斟满杯中灵酿。
一坛灵酿很快被阳势饮尽,符间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之色,却仍咬了咬牙,挥手命侍从再度奉上仅存的半坛珍藏。
符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不舍与决然,向阳势举杯道:“今日得遇阳兄,实乃浮间之幸。这半坛灵酿已是我最后的珍藏,愿与阳兄共饮,以表心意!”
阳势心中暗忖:“且不论这是否真是最后的存货,这位十三皇子拉拢人心的手段,虽颇为老套不甚高明,虽然被自己这个“聪明人”一眼看穿,一嘴道破。但真正实施起来,效果倒是一点也不受影响,自己甚至还相当受用。
他面上不显,只是抚胸一礼,诚挚谢道:“殿下厚赐,阳某受宠若惊。”
浮间脸上绽开温和笑意,转而向身旁的周荣吩咐道:“阳兄在附阳期间的一切事宜,便交由你全权操持。务必让阳兄有宾至如归之感,切莫怠慢。”
周荣闻言,含笑应承:“殿下放心,这是自然。说来,本就是我与符部的辰浩邀请阳兄前来大符做客,自当尽到东道主之谊。”
浮间却缓缓摇头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宴厅,落入所有少年耳中:“非是让你尽你周荣的责任。本殿下是让你,尽我浮间的责任。你,明白了吗?”
周荣神色骤然一肃,立刻起身,郑重下拜:“周荣明白,定不负殿下所托!”
阳势听闻符间这番话,心中自然明了,这仍是对方笼络人心的手段。
但此举于他而言,也确实大有裨益。他此次前来大符,本来一个重要的目的,就是要与大符上层势力建立一些联系。待到崇阳有存亡之危需要援手之时,今日结下的善缘,便能转化为切实的助益,或可助崇阳渡过劫难,甚至一飞冲天。
如今能意外获得一位大符皇子的善意,已是超出预期的收获。
酒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告结束。宴毕,浮间以东道主身份,亲自将阳势送出周府,临别之际,又取出一枚温润玉令,递与阳势。
“阳兄,寻常宝物想来难入你的眼界。”浮间言辞恳切,“这枚玉令,权作信物。持此玉令,便是我大符王族最尊贵的客人。”
他继续解释道:“大符境内,各城城主见令,皆会以礼相待。附阳城中,除却父王所在的紫宫核心殿宇,你可畅通无阻。即便是这附阳紫宫,你亦可凭此令自由出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