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势波澜不惊地跟随辰浩,缓步踏入符部府邸。一路上,他们穿过了无数富丽堂皇的楼阁,途经一处又一处葳蕤繁茂的园林,目睹了许多温顺的妖兽在园中悠然自得地漫步,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家园林。
阳势与辰浩并肩而行,一路闲谈间,才终于弄明白——那天在周府的宴席期间,十三皇子口中那位名为“浮郄”的强者,修成了四十九道灵轮,引来天妒,降下雷罚!非但未陨落,反而硬撼天威,于雷霆中铸就“雷霆真体”的绝世强者,正是符部家祖,辰浩的高祖“浮郄”。
一时间,阳势胸中涌起难以抑制的好奇。崇阳人族的武学底蕴浅薄,关于神通境界的记载也只是显浅推断。他完全无法想象,四十九道灵轮究竟是何等概念,而那雷霆真体,又该强悍到何种地步?
他几次想要于闲谈中开口向辰浩追问细节,可话到嘴边,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如今他头上还顶着个“强族血脉”的名头,若是连这等常识都要问,难免引人怀疑。
他只能将这份探究之心暗藏,目光微凝,望向前方…。
“待会儿,且亲眼看看吧,”他暗自思忖,“能以肉身硬撼天雷的存在……究竟是何等风采。”
终于,他们来到了整座府邸的中心,一座低矮的房屋静静伫立在他们面前。
与其他建筑相比,这座房屋显得格外平凡,甚至可以说是朴素无华。平顶、方正、朴素,这六个字足以准确概括它的特点。没有雕梁画栋,没有金碧辉煌,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与淡泊。
辰浩微笑看着眼前朴素无华的屋舍,说道:“家祖如今已有一百八十岁高龄,他历经了大符王朝的无数劫难,见证了无数兴衰荣辱。或许正是因此,他不再追求奢华的生活,反而钟情于这种简朴的氛围。说起来,这座房子还是家祖自己一砖一瓦亲手建成的。”
辰浩顿了顿,又遥指房屋后面的池塘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敬仰与温情:“家祖平生最爱钓鱼,他性格暴烈如火,唯有在垂钓之时,才能真正静下心来,享受那份难得的宁静。而每次垂钓,池塘里的鱼儿仿佛也懂得他的心意,总是与他默契相伴。”
阳势此刻心中疑惑洞生、忐忑不安,只因他火眼金睛里的黑影就是从这个小屋隐隐散发出的。但他现在也只好默默的跟随辰浩走向这低矮房舍的小院门前。当他踏入房屋三丈之地时,阳势突然感到气海之中被镇压下的夜魑在熔炉里又开始疯狂游弋,似乎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强烈兴奋刺激着它们。它们正疯狂冲撞着他禁锢的熔炉。
他心念微动,气海炽烈的金色灵元瞬间凝形出两只神骏非凡的火凤凰!
它们扑动双翼,于镇压夜魑的熔炉之上飞旋。俯瞰着下方熔炉中躁动的黑气影,锐利的喙叫中,散发出足以焚尽这方世界里的一切邪祟的炽热金芒。那些躁动起来的黑影立刻又蜷缩回熔炉中间,于暴戾鹤唳中瑟瑟发抖。
“难道这浮郄上符将,也和火腑上符将一样,是邪神阴郄的信徒?”阳势心中暗自揣测,眉头紧锁。他努力压下气海中夜魑的异动,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。
辰浩似乎并未察觉到阳势的异样,他整理了一番衣襟,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,推开小院的小门迈步走到门前,轻轻敲响了那扇朴素的木门。
然而,屋内一片寂静,没有回应。
辰浩微微皱眉,叹了一口气,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。终于,屋内传来一道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:“进来吧。”
那道传来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乏与虚弱,全然不似一位魂境强者,反倒像是个油尽灯枯的垂暮老人。
辰浩与阳势对视一眼,轻轻推门而入。
房门开启的瞬间,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。只见房中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蜷缩在一座精美的火炉前。炉身之上,一道玄奥符文正幽幽亮着光芒,炉内烈焰熊熊,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通红,温度也高得异乎寻常。
可就在这灼热的空间中,那老者身上却还紧紧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兽皮裘。即便已是如此,他仍将身体尽力蜷起,微微发颤,仿佛正承受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家祖,我来看您了。”辰浩脸上漾起温暖的笑容,轻步走到火炉边,低声唤道。
老者闻声,缓缓抬起头,露出一张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脸庞,浑浊的目光迟缓地移向辰浩,又落在一旁的阳势身上。
“嗯?是小辰浩啊……”
“家祖,是我。我带阳光族兄来看您了,您往日不是常念叨,想见见这位少年英才吗?”
浮郄的目光又转向阳势。
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,阳势心头微震——老人身躯虽已枯槁如朽木,那双眼睛却锐利如电,精光迸射,不见半分苍老。
“真元凝而不发,浑厚如实质……好,果真是少年英才。”浮郄微微颔首,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,“你,就是阳光?”
阳势抚胸欠身,姿态恭敬:“晚辈阳光,见过前辈。”
“好,好。”浮郄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真切的笑意,“老夫早前就听小辰浩多次提起你,近来又闻族中小辈相传——十三皇子晚宴上,有位地障境的少年,一招镇压十名神通修士。”
他微微直起身子,厚重的兽皮随之滑落几分,炉火映照着他苍老却依然锐利的侧脸。
“如今老夫躯壳日渐衰朽,反倒更爱见你们这般惊才绝艳的年轻人。与你们说说话,倒让我想起自己年少时……纵马长歌,纵横万里山河的日子。”
阳势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不解,直言问道:“前辈既已踏入魂域,寿元最少也可达三百载,如今怎会……显出这般无由的衰弱?”
此言一出,侍立一旁的辰浩脸色骤变,目光中透出惊惧,生怕这句唐突之言触怒了老祖。
不料浮郄先是微微一怔,随即竟朗声笑了起来,嘶哑的笑声在灼热的空气中震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