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嫂嫂不常来了,院子里的那间房就空了出来。没过多久,父亲魏建国就把奶奶从大伯家接了过来小住。
奶奶身体还好,就是爷爷去世后心情不太好。大伯又生重病了,导致家里条件日渐中落,照顾起来有点吃力。魏建国想着自己这边房子宽敞,母亲林秀兰又是细心的人,便把奶奶接了过来。
奶奶的到来,给这个略显冷清的院子增添了一些人气。她话不多,大多数时候都坐在窗边晒太阳,眼神平和。林秀兰每天都会细心地给她做合口的饭菜,魏梦笙也常常陪她说话,给她读报纸。
黑子依旧被拴在院子的东南角,铁链换了一根更长更粗的,让它能从厕所旁边一直活动到西南角的院门附近。父亲似乎想用这种方式,让它更好地“看家护院”。他对黑子的态度很奇怪,一方面依旧每天给它带肉吃,另一方面却又很少靠近它,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。
魏明亮虽然不常带王慧过来,但他自己倒是经常在下班后过来坐坐,陪父亲聊聊天,有时还会陪他喝两杯。“爸,您别太烦心了,工作的事慢慢适应就好了。”魏明亮给父亲倒上酒,“实在不行,我托人帮您问问,看看能不能调回来。”
魏建国叹了口气:“算了,组织安排的事,哪能说调就调。我就是觉得憋屈,学了一辈子防疫,到头来却去管什么建筑,这不是瞎胡闹吗?”“爸,您别这么想。”魏明亮劝道,“说不定这也是个机会呢?多接触些不同的领域,也不是坏事。”
魏梦笙坐在一旁听着,没说话。她能感觉到父亲的郁气,像一团无形的雾,笼罩在他周围。而这雾的源头,似乎和院子角落里那条黑色的狗脱不了干系。
她的梦境越来越频繁,也越来越清晰。不再只是模糊的吵闹声和哭泣声,有时她甚至能看到一些碎片化的画面:一片漆黑的空间,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;一条黑色的影子,在人群中穿梭,所过之处,人们的脸上都露出迷茫或烦躁的神情;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,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,拼命地拍打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这些梦境让她感到不安,但她依旧习惯性地将其归结为“老毛病”。现实中的生活虽然有了些瑕疵,但总体来说还算安稳:奶奶身体还算平稳,小舅和小舅姆虽然搬出去了,但也时常回来看看,母亲虽然忙碌,却依旧精神饱满,她自己的学习也没落下。
母亲林秀兰所在的医院,最近确实像她说的那样,“卷”了起来。各种技能比武、考试接踵而至,尤其是职称考试,更是重中之重。林秀兰每天下班回来,都要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学到深夜。
“妈,您别太累了。”魏梦笙端了杯热牛奶给她,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没事,妈还年轻,才四十多岁,熬得住。”林秀兰揉了揉太阳穴,眼里布满了红血丝,“这职称考试太重要了,关系到工资,关系到面子,妈必须得考上。”
看着母亲疲惫却又坚定的样子,魏梦笙心里有些心疼。她知道,母亲一向好强,不愿意落在别人后面。
医院的“内卷”也影响到了家属院。邻居们碰面,聊的都是谁家的媳妇又考了什么证,谁家的丈夫又得了什么奖。幸爷爷一家搬走后,隔壁搬来了母亲的新同事张医生一家。张医生也是个要强的人,和林秀兰一样,每天都在埋头苦读,准备职称考试。两家时常会交流复习心得,有时也会暗暗较劲。
日子就在这种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。魏梦笙依旧沉浸在她的学习和梦境解析中,像一个站在岸边的观察者,看着身边的一切悄然变化。
她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平静地接受下去,直到那个夜晚,她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。
梦里,她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,周围布满了细小的光点,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。那个被困在透明罩子里的女孩就站在她面前,终于露出了脸——那是一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。
女孩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在说什么。魏梦笙努力想听清楚,却只听到一阵尖锐的、如同黑子叫声般的频率,刺得她耳膜生疼。
她猛地从梦中惊醒,冷汗湿透了睡衣。窗外,黑子正在低声呜咽,声音诡异而悠长,像在诉说着什么秘密。
魏梦笙坐在床上,心脏狂跳不止。她知道,有些事情,可能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“接受”了。那潜藏在平静生活之下的暗流,正在逐渐浮出水面,而那源头,或许就是那条被外婆称为“黑灵”的黑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