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卯年六月二十五日的天光刚漫过窗棂,魏梦生正往书包里塞铅笔盒,院门外就传来沈沐辰清脆的喊声:“梦生!走啦!分文理考试别迟到!”她顺手抄起饭桌上饼子咬在嘴里,抓起自行车钥匙就冲出去,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映在身后,车轮碾过带着油气的沥青路时,溅起细碎的凉意。
考场里的同学们正襟危坐,政治经济学的试卷刚发下来,魏梦笙笔尖唰唰没停,不到半小时就把选择题和简答题填得满满当当。可就在这时,一阵突如其来的揪心痛感攥住了她,右眼皮伴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,眼前的字迹开始发飘,手脚像被抽走了力气,差点从板凳上滑下去。
“怎么了?”班主任黎平正巡视过来,见她脸色发白,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,“题做得挺快啊,但规定半小时内不能交卷,再检查检查。”老师抬头示意魏梦笙看看挂在黑板旁边的钟,点点头。魏梦笙咬着牙点头,指尖却止不住地发抖,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,总觉得哪里要出大事了心慌的紧。
墙上的挂钟刚跳过半小时刻度,魏梦笙“腾”地站起来,试卷“啪”地倒扣在桌上,不等黎老师反应就冲出教室。考场里的同学都被这阵仗惊得抬头,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,脚步带风地冲出教室门,扬长而去,书包带子甩得啪啪响。
自行车棚里,凤凰牌大链盒自行车被她蹬得像要飞起来,链条“咔啦咔啦”转得飞快,一路铃铛扎响声,平时要骑十五分钟的路,今天抄近路穿小巷,风刮得她耳朵嗡嗡响。冲到魏家大院门口,她连自行车撑子都没撑,放倒车就冲了进去。
“爸!我妈呢?”魏梦笙抓着愣愣站在屋门口父亲的胳膊急问。魏建国嘴唇哆嗦着,抬手往里指:“你妈……你妈在里屋床上……”
卧房的门虚掩着,魏梦笙推开门就愣住了——母亲林秀兰没像往常那样靠在床头织毛衣,而是顺着床沿斜斜躺着,一头短发齐整整的落在枕头上。“妈!”她冲过去抓着母亲的胳膊轻轻晃,林秀兰的眼皮颤了颤,缓缓抬起右手,枯瘦的手指往头顶方向虚虚指了一下,然后像耗尽了力气似的,那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,随即重重垂落,像断了线的风筝,手“啪嗒”搭在了床沿边。
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,连个”哼”声都没有发出......
魏梦笙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多年医院家属院的生活经验让梦笙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。她像被弓弦弹出的箭矢,疯了似的冲出家门。她知道母亲有个贴身的田医生,她坐诊的地方离这儿不到八百米。她像阵风似的刮过巷口,路过医院培训班宿舍门口时,带起的风掀翻了人家晾在铁丝上的衣服。两分钟后就冲进来诊室:“田阿姨!快!我妈出事了!”
田医生拎起血压计跟着她跑回来,刚进门就冲到床边,血压计的袖带“唰”地缠上林秀兰的胳膊,水银柱“噌”地往上飙,指针死死卡在临界值不动了。“老魏!怎么回事?”田医生猛地回头,眼镜都滑到了鼻尖,声音里带着火。
魏建国脸都白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她……她从外面上厕所回来,就看见她在门口痰盂那儿吐……”“怎么吐的?”田医生追问。“是……是喷出来的,喷射状的……”魏建国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