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最后一点橘红的余烬在玉皇观飞翘的檐角上恋恋不舍地舔舐了几下,终于被浓重的靛蓝吞噬殆尽。观后那方小小的院落里,魏梦笙盘膝坐在蒲团上,身姿端正如松,只有眉心一道细微的褶皱泄露了内在的惊涛骇浪。她正全神贯注,捕捉着那每日准时降临的异响。
十九点整。
如同被无形之手精准拨动的弦,那声音又来了。不是幻听,绝非耳鸣,它顽固地钻进她的耳道深处——滴…滴滴…滴… 短促,规律,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地,不疾不徐地敲打着她的鼓膜,没有变化。
像极了某种被遗忘在角落的老旧发报机,正用尽最后一丝能量,向未知的虚空固执地发送着信息。这声音持续了整整五分钟,分秒不差,然后又如潮水般骤然退去,留下令人心悸的寂静。
魏梦笙缓缓睁开眼,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,更深处,却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微弱火苗。她伸出手,指尖有些发凉,轻轻抚摸着贴身佩戴的那枚青鸟玉牌。温润的玉质触感传来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安心的暖意。这玉牌,曾是她离魂通幽、预言未来的倚仗,是她旧日“异能”的核心象征。
如今,异能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塔,彻底崩塌在第五次胆囊手术那过量麻药的深渊里,连残渣都难以寻觅。可这玉牌,却在她最绝望、最脆弱的时刻,一次次爆发出守护的光辉,成为她沉沦中唯一的浮木。
这强烈的反差,每每想起,都像一根无形的针,刺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。失落与感激,如同冰与火在她体内交织缠绕。
起身回家途中的她,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,她想用各种环境的改变来验证一下耳边的异响声,结果就是没结果。
“妈?今天咋样?记下没?还是那节奏?没变化吗?我以为您去玉皇观里会听到不一样的呢!”女儿郑星遥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,带着一丝熬夜后特有的沙哑,却充满了探求的活力。她揉着眼睛走出来,怀里抱着她那台银灰色的超薄笔记本电脑,屏幕还幽幽亮着,映着她年轻而专注的脸庞。
魏梦笙点点头,指腹无意识地在青鸟玉牌那繁复古老的纹路上摩挲:“嗯,十九点整,一分不差。还是那个调子,没任何变化。”她看向女儿,带着点失落和无奈的求助,“星遥,这‘滴滴滴’的,比当年老妈谈恋爱时写的那些酸段子还磨人。”
梦笙接着说:“我这脑子,记个开头还行,后面就全乱了套了。以前靠感觉,现在感觉没了,脑子也跟着生锈了?但我倒是发现一个细节,假如我用笔随着节奏在纸上记录时,声音会变得更加遥远而耗神。只要不用外物,只凭记忆,那就还是一样的大小声音。”
“噗——”郑星遥被老妈这突如其来的“恋爱回忆杀”逗乐了,最后一点睡意也飞到了九霄云外。她盘腿在母亲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,把电脑放在膝头,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地点了几下。“您老就别跟您的‘感觉’较劲啦!咱们现在有科技加持,降维打击它!”她语气轻快,带着95后特有的那种“万物皆可数字化”的自信,“您等着,我给您整个绝活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