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七天,魏家大院被门口高大的招魂白幡和哭声笼罩。魏梦笙和大哥魏明亮守在灵前,大姐心脏旧疾突发已经无法起身,二姐更是发生了早产症状,被大舅母强行留在妇产科治疗。魏梦笙看着棺材静静停在葡萄架下,架上的青葡萄还没熟,一串串垂着,像一颗颗绿色的泪珠,母亲生前话语又浮现在梦笙耳边“青提子要等霜打才甜”。
第三天夜里,魏梦生守到后半夜,养了三年大公鸡一个劲的往灵柩上扑腾,迷迷糊糊间梦笙听见葡萄叶“沙沙”响。她抬头望去,只见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来,葡萄架下竟站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是母亲林秀兰!她穿着生前最爱的蓝布衫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正抬手轻拂葡萄藤,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像凡人。魏梦笙刚想开口喊“妈”,那身影却像烟似的淡了下去,化作一缕白气飘向天际,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
第七天出殡时辰到了,天刚蒙蒙亮,院里的白花都带着露水。魏梦笙和魏明亮正在烧盖棺前最后一道纸钱时,灵柩尾部那只大红公鸡突然炸毛一般的扑腾——那是母亲养了三年的老鸡,平时温驯得很,此刻却扑腾着翅膀,脖颈上的羽毛倒竖,对着棺材“咯咯”狂叫,一下下往棺木上跳,鸡爪把红漆都抓出了白痕。
就在此时,魏明亮突然“嘶”了一声,抬手抓了抓头发:“梦笙,你看我头发咋了?”魏梦笙抬头一看,只见大哥原本及耳的黑发竟根根竖起,像被静电吸住般直挺挺地立着,连鬓角新长的碎发都竖得笔直。兄妹俩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——他们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,公鸡能看见灵气,头发竖起来是因为有仙气拂过?
封棺前很多仪式,母亲的好友到场开追悼会,致辞,亲友好友们拜别,瞻仰遗容时,大婶子突然扯扯哥哥魏明亮的袖子“快去找,你妈耳垂上今早还在的一对金耳环哪去了?”懵逼的哥哥看向一旁的嫂嫂王慧,只见她慌张地伸开左手递了过来。魏明亮眼中划过一丝无奈。魏梦笙想着她嫁进来那天看母亲的眼神,心想尴尬就是这样的表情吧!只要你不尴尬,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。
最让梦笙感怀的倒不是这个,而是追悼会的悼词像一张大字报般贴在院子里墙上,致辞的时候领导特批了母亲连续提交了三年的入党申请和探亲假。母亲最终没能回到祖籍祭祀外公。
棺材抬出大门的刹那,魏梦笙回头望了一眼院子,那些雪白的花依旧静静立着。直到下葬后第三日,魏梦笙和哥哥姐姐按习俗回院整理,才发现满院白花竟在一夜之间变回了原色,月季花红得比从前更艳,特别是那盆深紫红色的太阳花居然像血一样的红,夹竹桃的粉花上还停着一只青鸟,见人来便振翅飞向云端,只留下一片飘落的青色羽毛,落在林秀兰常坐的躺椅上。
她望着天空,母亲没有真的离开,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他们身边。就像那道晨光,就像那阵微风,就像记忆中所有温暖的瞬间,永远留在心里,永远不会消失。 十六岁的魏梦笙,在那天失去了母亲,却也在那个清晨明白了生命的另一种形态。
天或许塌了一角,但透过那道缺口,她看到了永恒的星光。而母亲手背上那只青色的印记,从此永远刻在了她的心上,成为了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图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