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说着,一只青鸟从树桠上飞下来,停在道士肩头,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青蓝色的光。梦笙看着青鸟,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,把允执请高人算命、想烧头炷香为星遥化解不利的事说了一遍,末了叹道:“可那香……普通人根本轮不上。”
青鸟歪了歪头,老道士却开口了,声音慢悠悠的:“居士可知,命由己造,相由心生?所谓化解,不在一炷香,而在日常行止。”他指了指古榕树,“这树活了百年,靠的不是谁来烧香,是扎根土壤,向阳而生。人也一样,多行善事,为子孙积德,比什么都强。事在人为,修行够了,波折自会绕路。”
梦笙心里一动,像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了。她想再问些什么,却觉得身子一沉,意识猛地回笼。
窗外的爆竹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,身边的允执睡得很沉,女儿的小呼噜轻轻的。梦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像是还带着梦里的凉意,老道士的话在心里反复回响。她低头看了看女儿,轻轻在她额头印了个吻,心里暗暗想:不管香能不能烧到,多做善事总是没错的。
夜还很长,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,像一条安静的路。
2月4号,除夕。千禧年的初始,空气里飘着的不止是爆竹的硫磺味,还有种新旧交替的雀跃。郑允执一家三口早早回了郑家,奶奶阮慧珊在厨房和客厅间转着圈,一会儿往星遥兜里塞糖,一会儿又催郑宏邺“快把那坛陈酒开封”,满屋子都是“年”的味道。
晚饭吃得热热闹闹,星遥扒着碗沿,听爷爷讲他年轻时守岁的故事,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。饭后奶妈阮慧珊摆摆手:“你们去你们的,我在家守着春晚,人多的地方我可不去挤。”郑宏邺早揣好了外套,往门口走:“我跟他们去,照应着点。”
出了门,夜风里混着远处烟花炸开的脆响。梦笙抱着星遥,小声跟允执嘀咕:“我总觉得,那子时头炷香怕是轮不上咱们。”她想起梦里方丈和达官贵人的模样,眉头轻轻蹙了下,“不过高人说的是‘烧一炷香’,也没说非得是头炷。咱们心诚,烧了就好,事在人为嘛。”
允执点点头,握紧了她的手:“你说得对。一会儿请了香,我拿一根,你拿一根,让爸抱着星遥,咱们一起点。”
还没到寺庙山脚,路就被交警拦住了。红灯笼沿着山道一路往上挂,像串起的星星,人群顺着“左上右下”的牌子慢慢挪动,摩肩接踵的,却没人抱怨。
有人举着呲花炮,“滋滋”地冒着火星,把周围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;孩子们挥着荧光棒,在人缝里钻来钻去,笑声比爆竹还亮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股劲儿——像是要把旧世纪的尾巴甩掉,又像是要把新世纪的好运牢牢攥在手里。
到了山脚下的香烛铺,允执挤进去,好一会儿才扛着两炷香出来。那香比他胳膊还粗,足有三米高,红漆刷得亮堂堂,裹着金粉的“祈福”二字在灯光下闪。
他从没见过这么粗的香,扛在肩上沉得压肩,从人堆里挤回来时,额角都冒了汗。
“爸,你看。”他把香往地上一立,刚撕开包装纸,想递一根给梦笙,郑宏邺已经伸手接了过去。“这么沉的东西,”老爷子掂了掂,眉头皱起来,“梦笙那小身板哪扛得动?我跟你去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