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出手,极轻极轻地碰了碰温晁温热的脸颊,指尖流连了片刻。
今日发生的一切在他脑中飞速掠过,这孩子……聪明得过分,也敏锐得过分。
那精准的飞刀,绝不是一个普通七岁孩童能拥有的身手。还有天墉城……紫胤真人……疑点并非不存在。
只是……欧阳少恭的指尖缓缓收拢,最终又慢慢松开。
他看着温晁毫无防备的睡颜,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嘴巴微微张着,睡得香甜又依赖。
无论这孩子身上有多少秘密,有多少他尚未探明之处,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——这孩子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,信任着他,甚至……保护着他。
那种被需要、被珍视、被毫无保留地爱着的感受,对他而言,太过陌生,也太过……诱人。
千年来的孤寂冰冷,似乎真的被这小小暖阳融化了一角。
他缓缓俯下身,一个极轻极轻的、近乎虔诚的吻,落在温晁的额头上。
“好梦,我的晁儿。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。
然后,他吹熄了烛火,只留下窗外月光朦胧的清辉。
他并没有离开,而是无声地坐在黑暗里,如同最沉默的守护者,守着他得来不易的宝贝。
至于温晁,一点都没作假地睡的香甜,很少有人能够影响到他的睡眠。
月光如水,静静流淌在厢房内,为家具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。
欧阳少恭坐在黑暗中的身影一动不动,唯有眼中偶尔流转的微光,显示他并未沉睡。
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床上那小小的一团隆起上,听着温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,心里静静的思索着白天的意外。
欧阳少恭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,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。
是青玉坛的人,既然巽芳活着,他已经不需要在与青玉坛合作了。
对于这个累赘,完全就可以甩掉了,玉衡也不那么重要了。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温晁脸上。孩子睡得毫无防备。
那全然信任的睡颜,白日里亮晶晶充满崇拜的眼神,软糯地喊着“爹爹”的声音……这一切编织成一张温暖而柔软的网,将他冰冷坚硬的心层层缠绕。
他不得不承认,他被这种感觉蛊惑了。
被需要,被依赖,被毫无保留地亲近……这种感觉对他来说,是比最稀有的毒药更令人上瘾的存在。
给缺财者予财,给缺爱者予爱,给优柔寡断者决断,你便会是他最重要的人。
黑暗中,欧阳少恭的指尖停止了轻叩,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温晁恬静的睡颜上。这孩子……是他的变数,也是他的救赎。
他甚至开始觉得,那些过往的苦难,那些挣扎与不堪,或许真的是为了换取此刻的圆满所做的铺垫。老天终究……待他不薄。
他缓缓起身,没有发出丝毫声响,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那束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洁白清雅的小花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。
永不凋零?或许不必。世间好物,本就该欣赏其绽放时的绚烂,铭记其存在时的美好。强行留住,反而失了真意。
他转身,悄无声息地走出厢房,轻轻带上门。
但他并未回自己房间,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房。
书房的烛火再次亮起,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暖意。
欧阳少恭并未处理任何“正事”,而是铺开宣纸,研墨润笔。
他画的不是山水,不是花鸟,而是……人。
先是一个小小的、玉雪可爱的男孩,笑得见牙不见眼,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——正是今日温晁的模样。
笔触细腻,将孩子的活泼灵动的神韵捕捉得淋漓尽致。
画完温晁,他顿了顿,笔尖蘸墨,在一旁开始勾勒另一个身影。
云鬓花颜,气质温婉,眉宇间带着淡淡的轻愁,正是光幕中的巽芳。
他画得极其认真,每一笔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,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。
最后,他在画纸的空白处,提笔写下一个字:家。
看着这幅简单却充满温度的“全家福”,欧阳少恭沉默良久,眼中情绪翻涌,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柔和。
他将画纸小心地压好,吹熄烛火,并未留在书房,而是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温晁的厢房外。
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,温晁一点都没受打扰的睡着,对于欧阳少恭出去又回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第二天,吃完早餐,欧阳少恭与温晁商量回南疆找巽芳。
温晁就等着这一出呢,没想到欧阳少恭还是有一点沉稳在的,虽然不多,但是也是等了整整两天才开的口呢,真是不容易了。
听到欧阳少恭的提议,温晁心里的小人已经叉腰狂笑:来了来了!终于憋不住了!他就知道!
他还以为昨天用法术送安神香给娘亲,这个便宜爹短时间是不准备回去了,谁知道安神香还没开始做呢,欧阳少恭就想去找巽芳了。
想必要不是他是个小孩子,第二天还想出去玩。
恐怕刚认亲的第一天,知道巽芳还活着,欧阳少恭就想半夜启程去找巽芳了吧。
但面上,他却适时地露出些许惊讶和……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。
他放下咬了一口的梅花糕,小眉头微微蹙起,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。
“去找娘亲吗?”温晁歪着头,声音软糯,“爹爹,我们怎么去呀?南疆好远好远的……晁儿走了好久才走到这里的。”他适时地流露出一点点对长途跋涉的“恐惧”和“疲惫”。
虽然他一点都不辛苦,但是为了两人这个半路父子相处的更加融洽,有时候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很必要的。
欧阳少恭看着儿子这小模样,心头一软,连忙温声安抚:“晁儿放心,此次有爹爹在,绝不会再让晁儿吃苦。我们可以雇一辆舒适的马车,一路慢慢行去,只当游山玩水,可好?”
他早已计划好,绝不会再让儿子风餐露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