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梁城的春风,裹挟着残雪消融后的泥水,缓缓漫过御街的青石板。此时,陈规正蹲踞在城墙根下,手持铜尺,仔细丈量着一块新砌的城砖。
在他身后,三百名工匠整齐地排成两列,腰间悬挂的铁凿子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。三十辆独轮车满载着从系统兑换而来的改良夯土,这夯土中掺入了桐油、糯米浆与生石灰,抓在手里,坚硬得硌人指节。
“老陈!”城楼上骤然传来一声呼喊。
陈规闻声抬头,只见赵构正扶着女墙,俯瞰而下。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一角被掀起,露出内里月白色的中衣。赵构身后跟着赵鼎,手中紧攥着一卷《汴梁城墙全面加固图》,那图纸的边角因反复翻阅,已然发毛。
陈规急忙站起身来,手中的铁尺“当啷”一声掉落在地。他本是德安守将,往昔凭借火箭守城,何曾见过帝王亲临监工?然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官家却与众不同——上月他呈递的修城奏疏,赵构连夜便批复了“准”字,还特地下旨从福建调遣二十船桐油,就连船票费用都是内府承担。
“官家!”陈规赶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污,说道,“这新夯土需连续夯砸七七四十九遍。您瞧瞧这一层——”他再度蹲下身子,用铁凿子轻轻敲击刚砌好的砖缝,“掺入了系统提供的胶合剂,比寻常夯土坚固三倍!”
赵构顺着他的手势望去,晨光熹微中,新砌的城砖泛着青灰色的光泽,砖缝间渗出的浆水已然结成薄冰,恰似给城墙镶嵌了一层银边。他不禁想起前世相父于汉中修筑的山河堰,同样是一砖一瓦,将蜀汉的根基夯筑得坚如磐石。“陈卿,”他伸手摸出袖中的旧帕子,轻轻擦拭着砖面,“当年相父曾言‘固国不以山溪之险’,但这城墙,却要为百姓阻挡千军万马。”
赵鼎在一旁轻咳一声,缓缓展开图纸:“官家,按照图中标红之处,城墙四角需加筑箭楼,每隔五十步设置一座藏兵洞。臣已吩咐户部调拨三千民夫,明日便可抵达。”
陈规眼中顿时一亮:“藏兵洞好啊!当年守德安时,金军攀爬城墙,我们从暗格中投掷滚木,砸得他们人仰马翻——”话到嘴边,他突然意识到失言,老脸瞬间涨得通红,“臣……臣口无遮拦。”
赵构朗声笑了起来:“陈卿所言,皆是妙策。”他转身远眺,汴河上的冰层开始融化,几艘运载石料的船只正缓缓靠岸,船工们的号子声悠悠传来,“待城墙修缮完毕,朕要在城楼上摆下庆功宴,让百姓们都来看看——这城墙,是我汉家儿郎的铮铮铁骨所砌就。”
三日后,临安城北校场。
赵构伫立在点将台上,俯瞰着下方严整的队列,鼻尖忽然萦绕一股刺鼻的火药味。
二十步开外,二十名神武军士兵手持火铳,枪托稳稳抵在肩头,目光犹如淬火的刀刃般锐利。
“报——火器营准备就绪!”旗牌官的声音响彻校场,震得周边柳树枝叶簌簌颤动。
岳飞骑着黑马,如疾风般从队列前飞驰而过,玄色披风翻卷,仿若流云。
他勒住缰绳,朝赵构抱拳行礼:“官家,这是新操练的‘三段击’阵法。第一排装填弹药,第二排瞄准目标,第三排负责发射,如此循环往复,射速比强弩快上三倍。”
话音刚落,第一排士兵果断扣动扳机。“砰!”火铳齐声轰鸣,靶场上的草人瞬间被掀翻在地,有些草人的胸口蹿出火苗——那是系统兑换的燃烧弹火药发挥了威力。
赵构微微眯起双眼,只见草人背后的土墙上,密密麻麻嵌着铁砂子,每一颗都有黄豆般大小。
“好!”他猛地一拍栏杆,赞道,“比朕在系统中看到的演示更为利落。”
赵鼎站在他身侧,望着士兵们娴熟地更换火药、装填弹丸,眼中浮现出笑意:“官家,这还只是轻型火器。待系统升至高阶,臣打算给每支队伍配备两门轻型火炮车——”
“报!”
一声高喊,打断了他的话语。
王希孟从校场入口处狂奔而来,月白锦袍的下摆沾满泥污,发冠也歪在一旁。
他跑到点将台下,单膝跪地,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皮纸包:“官家,金国密报!”
赵构接过纸包,展开里面的密信。
信是用西夏文书写,边角还沾染着斑斑血渍。
他匆匆扫了两眼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完颜亶要发动反扑?竟调集了三十万大军?”
王希孟气喘吁吁地说道:“臣混入金营时,瞧见粮仓里堆满了可供半年之需的粮草。有个千夫长喝得酩酊大醉,扬言‘等草青之时,踏平汴梁城,再将宋帝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’。”
岳飞怒目圆睁,马鞭“啪”的一声抽在地上:“臣即刻率神武军北上迎敌!”
“且慢。”赵鼎接过密信,指尖轻轻划过“三十万”这三个字,“金国虽遭挫败,但元气并未大伤。我方刚刚收复汴梁,民心尚未稳固,粮草也未充足——”他抬头看向赵构,“然而,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。臣已派人前往西夏,赠送十支火铳作为礼物。若西夏王愿意保持中立,便能截断金国河西之地的粮草供应。”
赵构凝视着校场中正在装填火铳的士兵,突然笑了:“相父当年七擒孟获,靠的是攻心之术。如今咱们既有火器,又得民心,何惧之有?”他转头看向王希孟,“你再潜入金营,散布消息,就说‘宋军拥有能轰塌城墙的神炮’。”
王希孟眼中一亮:“臣这就乔装成商人,混入中都!”
“等等。”赵构解下腰间玉佩,“将这个带在身上,若遭遇危险,可寻找当地的义社——朕已在北方布置了二十处暗桩。”
王希孟郑重地接过玉佩,转身疾奔而去,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春日的晨雾之中。
赵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密信:“官家,臣昨日收到西夏的回书。”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羊皮纸,“李仁孝同意保持中立,还暗中切断了运往金国的盐铁供应。”
赵构猛地一拍桌案,霍然起身:“好!”他大步走下点将台,伸手轻轻抚摸着火铳的枪管,尚有余温。“系统提示,咱们累计积分已达三千。”他转头看向赵鼎,眼中燃烧着战火,“刚刚解锁了重型火炮图纸——那火炮,足以轰穿金国的铁浮屠。”
赵鼎展开系统界面,看着新增的《重型投石机 + 燃烧弹组合包》,手指微微颤抖:“当年在五丈原,若能拥有这般利器……”他突然停顿,低头整理衣袖,“官家,臣已安排好粮草,调集了民夫。只等——”
“只等汴梁城墙修缮完毕,神武军操练成军。”赵构接过话头,望向校场尽头飘扬的龙旗,“朕要亲赴汴梁,在朱仙镇——”他突然住口,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浓重的春云,“先将一应准备事宜,都筹备妥当。”
是夜,御书房的烛火一直摇曳至三更时分。
赵构伏于案前,手持朱笔,在地图上依次圈出汴梁、洛阳、太原,最后停在中都的位置,重重地画了一个叉。
赵鼎站在他身后,替他批阅军报,偶尔抬头望去,只见烛火映照下,官家眉间满是锐利之色,恰似当年在汉中,那个紧攥着《出师表》,坚定说道“相父,我愿随你一同北伐”的阿斗。
窗外,临安城的更夫敲响了三更的梆子。
赵构放下手中的笔,摸出袖中的旧帕子,帕角的药香依旧萦绕。
他轻声低语:“相父,待朱仙镇的誓师鼓敲响,您且拭目以待——这一次,咱们的铁蹄,定要踏碎金人的王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