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第一声号角如利刃般撕裂晨雾,赵构的指尖在腰间玉牌上微微颤抖。
那五张国运提升卡紧贴着肌肤,恰似五块烧得通红的炭火,暖得他心口发烫——并非畏惧,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。相父曾言“谋事在人”,而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五千蒙古骑兵,仿若上天送来的试金石。
“官家!”赵鼎的手稳稳按在他肩头,掌心的温度透过铠甲丝丝渗入。
老丞相眉头紧蹙,目光却锐利如淬过火的利剑:“探子来报,此次来犯的是蔑儿乞部的阿鲁台。蒙古各部虽表面尊奉大 Khan,实则内部勾心斗角,互相拆台。阿鲁台去年强占了弘吉剌部的草场,如今他孤军深入,恐怕是想借此抢得战功,堵住众人悠悠之口。”
赵构顺着赵鼎手指的方向,朝雪原望去。
那道黑线已然清晰可辨,狼头旗的毛边随风舞动,骑兵们裹着的羊皮袄上凝结着白霜,马脖子上的铜铃被风一吹,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。他不禁想起二十年前在成都宫,相父指着《隆中对》阐述“西和诸戎”时的情景——那时他只以为是安抚山区百姓,怎料今日竟要与真正的草原骑兵一决高下?
“火器营布置得如何?”他转头询问。
“杨再兴已率领三十门虎蹲炮,悄然进入东侧山谷。”赵鼎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,边角因被火烘烤而微微卷曲,“谷口已撒下铁蒺藜,马队一旦进入便难以脱身。岳帅带领背嵬军在北边一里处擂响战鼓,阿鲁台座下那匹青骢马耳朵都竖起来了,正一步步往我们设下的圈套里钻。”
话刚说完,北边骤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。
岳飞手持银枪,枪尖挑着一面“岳”字旗,如猛虎般从雪堆中跃出,背嵬军的马刀在晨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,划出半轮残月——这是佯攻,仅仅冲锋三十步后便勒住缰绳,马蹄在雪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。
“好一个诱敌之计!”赵构紧紧攥着腰间的玉牌,指节泛白。
他看到阿鲁台在马背上挺直身躯,皮帽上的鹰羽晃动了几下,挥舞着骨朵大声呼喝。
蒙古骑兵的阵型开始出现松动,前排的战马扬起前蹄,铁蹄溅起的雪粒如同被风吹散的盐粒。
“进谷了!”了望台上的士兵高声呼喊。
赵构踮起脚尖望去。
蒙古骑兵的前锋刚触及谷口,为首的战马突然高高人立而起——铁蒺藜深深扎进马蹄,马腿上顿时绽开朵朵血花。
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,顿时人仰马翻,乱作一团。
阿鲁台在队伍末尾破口大骂,抽出弯刀狠狠抽打马臀,强行将混乱的队伍往山谷里驱赶。
“放!”杨再兴的吼声如雷霆般从山谷中传出。
第一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,划破长空,在骑兵群中轰然炸开。
铁砂与碎冰四射飞溅,三四个骑兵被直接掀下马背,其中一人的皮袄瞬间着火,在雪地上翻滚,化作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。
第二发炮弹落点稍有偏差,却恰好砸中谷壁的冰泉。
冰层瞬间咔嚓作响,裂开一道道缝隙,混着泥块的雪水如汹涌的洪流般轰然倾泻而下,恰似一条黄龙直扑骑兵群——这处“水源”正是赵鼎昨夜特意标注的,经过一冬冻结的泥层被炮弹炸开,瞬间引发了泥石流。
蒙古军的阵型彻底大乱。
有人被深埋在泥雪之中,只露出半张惊恐的脸;有人拼命拽着马尾巴往谷外逃窜,却被后面的人冲撞,一头栽进雪坑。
赵构猛地抽出腰间的金错刀,刀鞘重重磕在石头上,大声喝道:“火铳营!”
刹那间,三百杆火铳齐声喷吐出炽热的火舌。
铅弹如雨点般密集地砸进人群,惨叫声与马嘶声交织在一起,刺破天际。
李道率领轻骑从西侧迅速包抄而来,他的斩马刀涂抹了马油,砍在皮甲上犹如切豆腐般轻松——当第一个百夫长的头颅滚进雪堆时,赵构瞧见阿鲁台手中的弯刀掉落。
“降者不杀!”岳飞的声音犹如洪钟般响亮,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。
部分骑兵开始纷纷丢弃武器。
阿鲁台却挥刀砍翻两个试图投降的手下,然而,他却被背后的亲兵用套马索狠狠勒住脖子。
当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首领被五花大绑,像个粽子般押到赵构马前时,他羊皮袄的前襟已满是鲜血,眼睛却依旧瞪得滚圆,怒喝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使的是妖法!”
“妖法?”赵构翻身下马,靴底将一块带血的冰碴碾碎,“这是大宋的火器,专为那些不服王化之人准备的。”他蹲下身子,手指轻轻戳了戳阿鲁台胸前的狼头纹,“回去告诉你们草原上的主子,大宋的疆域,只要是马能驰骋之处,炮就能轰到那里。”
阿鲁台别过头去,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吼声。
赵鼎却并未看向他。
老丞相站在被俘的蒙古贵族人群前,逐一打量。
最后,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——少年的皮帽歪在脑后,露出半张被冻得通红的脸,左耳垂上坠着一颗东珠,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。
“塔察儿,弘吉剌部的王子?”赵鼎摸出一块帕子,轻轻替他擦去脸上的泥污,“你阿爹去年派使者前往临安,说想与我们交换茶砖。”
少年猛地抬起头,眼中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几分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?”
“因为大宋的眼睛,比草原上的雄鹰还要敏锐。”赵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,打开,里面是五锭金锞子,“我可以放你回去。告诉你各部可汗,大宋所求并非草原的土地,而是互市通商之路。你阿爹想要的茶砖,我们有;你们需要的铁器,我们也有;甚至你们打雪仗时用的火折子,我们都能传授。”
塔察儿盯着金锞子,喉结上下滚动:“那……那阿鲁台怎么办?”
“他抢了你的草场,我替你将他关押。什么时候你阿爹说可以放,我便放了他。”赵鼎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去牵一匹我们的河曲马,它比你们的蒙古马更耐严寒。”
少年翻身上马,临行前回头望了一眼宋军营地。
篝火上架着铜锅,士兵们正往锅里下羊肉饺子,袅袅炊烟中,香气四溢,熏得他鼻子微微发酸。
他猛地一抽马鞭,马蹄溅起的雪粒中,隐约可见金锞子闪烁的微光。
与此同时,会宁府的东门“吱呀”一声,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完颜宗弼裹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袄,从门中钻出,身后跟着百余名残兵败将。
他回头望了望城头飘扬的“宋”字旗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——府库里的粮食足够吃上半年,战马也都是精心挑选的良驹,可如今全都便宜了宋人。
“走!”他狠狠踢了踢马腹,马蹄在冰面上不住打滑。
等赵构率军进入城中时,府库的门依旧敞开着。
成袋的粟米堆积如山,马厩里的战马听到人声,纷纷探出头来,欢快地打响鼻。
赵鼎轻轻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,微笑道:“金狗倒是善于积攒家底,这一回,倒是替我们养马了。”
“相父,”赵构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“塔察儿应该快到弘吉剌部了吧?”
赵鼎凝视着雪地里那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印,低声说道:“他若聪明,明早便能见到他阿爹。至于其他部落……”他稍作停顿,“就看他们是想要刀兵相向,还是想要通商互市了。”
夜色如墨,缓缓蔓延开来,塔察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。
唯有雪地上那一行深深的马蹄印,宛如一支尚未写完的笔,静静等待着续写新的传奇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