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的风不许人动。
百里长街,琉璃灯未冷。一盏接一盏,如星河落地,蜿蜒至皇城脚下,暖黄的光晕透过绢面,将“赵鼎治水”“夜巡边关”的画面映在青石板上,流动如活。百姓仍跪伏在宫门外,香火缭绕成雾,祷告声层层叠叠,像要把天穹之上那柄凝光羽扇供奉进人间神坛。
“丞相活到百岁,我愿捐三石粮!”一名白发老农颤巍巍捧起一陶碗黄土,高举过头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此土乃我家祖坟所出,愿以先人之安,换丞相千秋康泰!”
他身后数百人纷纷响应,有人解下腰间米袋倾倒,糙米滚落尘埃;有人将贴身衣物投入火盆,火苗舔舐布料时,映出衣内绣着的“平安”二字;更有孩童挣脱母亲怀抱,将绣着虎头的护身符抛向宫墙——那一瞬间,赵构立于太极殿最高处的观礼台,指尖微颤。
他没有动。
不是不动心,而是被一种比刀剑更锋利、比火药更能撼动山河的力量攫住了。那是亿万民心凝成的洪流,无声却汹涌,让他不敢轻举妄动。
赵构缓缓侧首,看向身侧静立的赵鼎。月光洒在那人脸上,沟壑纵横如刀刻,眼神却清明如初春江水,映着长街灯火,波澜不惊。
“你看,”他低声说,嗓音里藏着滚烫的情绪,“他们不是信鬼神,是信你。”
赵鼎轻摇羽扇,扇面扫过一缕夜风,带起细碎的光斑。他嘴角微扬,却不言语,可那抹笑意里,藏着比千言万语更重的分量。
赵构忽然听见系统清脆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——
【叮!检测到大规模集体信念波动,符合“民心所向”任务触发条件】
【任务开启:民心所向(隐性)】
【当前进度:37%……52%……持续增长中】
【奖励预估:初阶积分+800,解锁“民力动员令”技能卡】
这是“万物兴邦系统”第一次因纯粹的人心而自动激活任务!以往靠收复失地、炼铁铸炮、开渠引水积累积分,如今,亿万百姓自发点燃的一盏盏心灯,竟成了最强大的国运燃料。
赵构眼底燃起炽热光芒,在心中默念:“相父,这一次,我不再只是那个等你撑起江山的阿斗。我要让这天下,因你而不朽。”
他当即转身,龙袍下摆扫过观礼台的青砖,沉声下令:“礼部听旨——今夜所有献祭百姓,不论贫富、不论出身,尽数登记造册,赐‘忠义民户’匾额,免税三年,子孙可入国子监旁听!”
圣旨传出,宫门外的哭拜声如潮涌:“陛下圣明!”“丞相千岁!”有人额头磕出血痕仍不停歇,血珠滴在青石板上,与灯火映照的光晕交融,红得刺目。
而在暗处,赵明远率领锦衣卫已悄然展开全城布控。七十二口古井曾是临安城千年命脉,此刻却被查出九眼井底刻有诡异符文——细看之下,竟是白骨教秘传的“执骨图腾”,形如指节交错,宛如死人手骨紧扣大地咽喉,触之生寒。
“心灵窥视符”启动,水流震动频率被系统逆向解析,一段密语缓缓浮现于虚空,带着湿冷的潮气:“主已陨,脉尚存,待血启。”
赵构瞳孔骤缩。这是复活邪术的前兆!他们想借极光异象扰乱人心,在“羽扇降世”的狂热中,以人血唤醒地下阴脉,断大宋气运!
“赏银五百两,凡参与修井工匠,一律调入宫中工坊任职。”他冷笑下令,指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,“表面优待,实则软禁——一个都不准放出去。”
紧接着,他又命赵明远在西华门下最深的井道埋设空陶瓮,内置铜铃阵,连通皇城警钟楼。“我要知道每一滴水从哪里来,也要知道每一个影子往何处去。”
与此同时,废寺之中,李长风伏于残垣断壁三日未曾合眼。寺内蛛网蒙尘的佛像前,香火早已断绝。终于,一名蒙面僧人深夜现身,手持经卷投入火盆,火苗舔舐纸页,发出“噼啪”轻响。
李长风暴起夺书,肩头被匕首划出血痕也浑然不顾,只将半张未燃尽的纸页死死攥在手中,血珠浸透纸背,与焦黑的边缘融为一体。送至赵鼎案前时,纸上仅余残句偈语:“诸行无常,皆归寂灭。”
赵构取出系统特制的“显影墨水”轻轻一抹,墨迹晕染如活物,一行小字赫然浮现,带着白骨教特有的腥气:“子时开井,血祭双星。”
赵鼎端坐不动,羽扇轻点桌面,发出“笃笃”轻响。属下急报:“今夜月升在丑初,双星交汇本应在寅时三刻。”
他忽而一笑,目光如电:“他们选错了时辰。”羽扇指向北城墙方向,“传岳云,背嵬军换防时间推迟半个时辰,尤其北墙巡哨……留一道缝隙。”
殿内众人皆知其意——那是诱敌之策,亦是杀局开端。
翌日清晨,薄雾未散,临安城的呼吸已悄然变调。宫中诏书如风过林,震动朝野——丞相赵鼎因连日操劳,寿宴前后主持大局耗损心神,需闭关静养七日,国事暂由太子监国。
百姓听闻,皆叹其鞠躬尽瘁,焚香祈福者不绝于道;可就在西角门暗巷深处,一名披黑斗篷的身影翻越高墙,如鬼魅般掠过巡夜禁军的视线盲区,直奔城南乱葬岗。风卷枯叶,坟头纸钱猎猎作响,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腥引路。
那人脚步极稳,穿行于白骨交错之间,最终停在一座塌陷的义庄前。门扉半悬,吱呀一声被推开,腐木气息扑面而来,混杂着淡淡的血腥。他蹲身撬开棺材底板,取出一枚铁匣,锈迹斑斑,却以朱砂封印三重,封印上的“骨”字扭曲如蛇。
就在他指尖触到匣盖时,远处槐树后,一道寒光微闪——赵明远伏在屋脊之上,眸光如鹰。他并未下令抓捕,只向身后三名锦衣卫使了个手势——尾随记路,一言不发。这是赵构的吩咐:“要的不是贼,是网。”
那黑衣人浑然不觉,怀揣铁匣疾行回城,一路穿街走巷,竟绕开所有官道哨卡,显是早有预演。待其身影消失在北市某处民宅后,三名密探立即分头回传路线图谱,一炷香内,全图呈至太极殿东阁。
赵构展开地图,眉峰骤起。图纸上赫然标注着临安全境七处“气眼”——风水古籍所载的龙脉吐纳之穴,分别对应水井、古塔、断桥、老庙等要害之地。其中西华门井道、钱塘江堤闸口、凤凰山地宫遗址三处,已被红笔圈出,旁注小字:“血启可行”。
“好一个‘借天象扰人心,以人血断龙脉’。”赵构冷笑,指尖重重点在图上,“他们想用邪术截我大宋国运,让相父……寿终正寝?”他猛地起身,将地图投入铜炉,火焰腾空而起,映得他双目赤亮,“那就让他们亲自来试——看是他们的邪法快,还是朕的火炮先轰碎地脉!”
夜幕再临,北斗悬空。观星台孤峙皇城之巅,青石阶上露水凝霜。赵鼎独坐石台,羽扇轻摇,仰望天穹——星辰流转间,似有无形丝线牵引命运轨迹,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,仿佛天地屏息,静候那一场即将泼洒的血雨。
脚步声自下方传来,沉稳而熟稔。赵构踏阶而上,手中提一青铜酒壶,壶身刻“与子同饮”四字。他将热酒倒入两只玉杯,递出一杯,低声道:“你说他们会来?”
赵鼎接过,酒液映着星光,泛着冷冽的光。他轻抿一口,目光不离星空:“欲灭一国,先断其运;欲断国运,必扰龙脉。昨夜极光凝扇,万民归心,国运暴涨三成——有人坐不住了。”
话音方落——
“铛!!!”
一声闷响撕裂寂静!西华门井道方向,铜铃狂震,连环撞击警钟楼,整座皇城为之轻颤,如巨兽惊醒。禁军营中号角齐鸣,背嵬军甲胄铿锵,迅速列阵待命,铁甲反射的寒光,与长街琉璃灯交相辉映。
赵构放下酒杯,嘴角缓缓扬起,如猎手看见陷阱中挣扎的猛兽。“网,收了。”
赵鼎缓缓起身,羽扇指向北方夜空,声音清冷如霜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且看今夜,是谁祭天。”
而远在东市街头,三盏绘有赵鼎治水功绩的琉璃灯,在无人察觉之际,悄然蒙上了一层暗影。风穿过灯架,发出“呜呜”的低鸣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,奏响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