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 归途稚语
晨曦穿透万魔窟的冰棱，在雪地上折射出七彩光斑。谢景行抱着沈清辞踏上归途时，男婴正趴在二哥肩头，用小胖手揪着他的响石串。清脆的石响混着婴儿咯咯的笑声，像一串融化的冰糖，驱散了冰原上的凛冽寒气。
“抓紧了。” 谢景行将清辞往怀里紧了紧，金龙羽翼在身后展开半尺宽的弧度，刚好能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。五岁的小丫头还没醒透，睫毛上凝着细碎的霜花，小脑袋随着步伐轻轻晃悠，像只贪睡的猫儿。
沈家的队伍在前方开路，三哥沈清尧用工兵铲在雪地上划出浅沟，方便后面的人落脚。他时不时回头张望，看到谢景行怀里安稳的清辞，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 —— 那个昨天还在魔物群中浴血奋战的小英雄，此刻安静得让人心头发软。
“五哥，你的星图还在跳吗？” 四哥沈清越背着药箱，脚步轻快地跟上队伍。他刚给影煞换了绷带，骨刃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，但那道贯穿肩膀的伤口，还是让他忍不住皱眉。
五哥沈清河的星图木牌悬浮在掌心，金线勾勒出前方的地形：“放心吧，魔气浓度在安全范围。” 他的指尖在木牌上轻点，一道金线延伸到清辞头顶，“倒是她的灵核，还在微微波动，像是在消化什么。”
谢景行低头看向怀中人儿，发现她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。血脉簪的红光在发间忽明忽暗，与男婴眉心的金色印记遥相呼应，形成一道肉眼难见的光丝。他能感觉到，那是清辞体内白裘女子的灵力在与男婴的力量融合，过程虽缓慢，却异常平稳。
“估计是在做梦。” 谢景行轻笑一声，想起昨夜她呓语中的 “黑袍人” 和 “惊鸿剑”。那些属于惊鸿帝君的记忆碎片，正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她稚嫩的脑海里漾开圈圈涟漪。
日头升到中天时，队伍在一处避风的冰洞休息。四哥刚生起篝火，清辞就揉着眼睛醒了。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小手指着跳动的火苗，突然咯咯笑起来：“像凤凰尾巴。”
男婴立刻从二哥怀里挣出来，跌跌撞撞地扑到她面前，张开小胖手模仿凤凰展翅的模样。冰洞瞬间被婴儿的笑声填满，众人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天真的画面涤荡干净。
“饿不饿？” 二哥从行囊里掏出块灵米糕，用篝火烤得暖暖的，“慢点吃，别烫着。”
清辞小口啃着糕点，目光却被五哥的星图木牌吸引。木牌上，代表万魔窟的黑点旁，缠绕着一缕极淡的金线，像条温顺的小蛇。“那是什么？” 她的小手指着金线，眼中满是好奇。
五哥的指尖在木牌上划过，金线立刻化作奇树的模样：“是太外婆留下的灵识，在守护万魔窟的封印。” 他看着清辞似懂非懂的眼神，突然想起典籍里的记载，“据说双脉奇树能记录看到的一切，或许……”
“它看到了黑袍人！” 清辞突然抢过话头，小脸上满是兴奋，“梦里他总在种树，说要给我搭秋千。” 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，却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震 —— 这与龙族古籍中 “黑袍人于万魔窟植奇树” 的记载不谋而合。
谢景行的金龙护腕微微发烫，他想起融入体内的黑袍人残魂。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中，确实有个玄衣女子坐在奇树枝桠上，裙摆垂落的模样，与清辞此刻的坐姿惊人地相似。
“可能吧。” 谢景行揉了揉她的头发，不想让她过早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，“等你长大了，我们再去问奇树好不好？”
清辞重重点头，突然想起什么，从怀里掏出半块龙形玉佩。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，上面的海棠龙纹仿佛活了过来。“这个要给弟弟。” 她踮起脚尖，把玉佩塞进男婴手里，“太外婆说，要两个人一起戴。”
男婴立刻把玉佩攥得紧紧的，小胖手举到嘴边想啃，被谢景行眼疾手快地拦住。“这是信物，不能吃。” 他耐心地帮男婴把玉佩系在脖子上，看着两块半玉在火光下遥相呼应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触动。
休息过后，队伍继续赶路。清辞不肯再让谢景行抱，非要自己牵着男婴的手走。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上蹒跚前行，像两株相互扶持的幼苗，引得影煞频频回头。
“影煞叔叔，你的肩膀疼吗？” 清辞突然仰起小脸，看着影煞被绷带包裹的伤口。她从四哥给的药囊里掏出颗糖，踮脚塞进他手里，“吃这个就不疼了，妈妈说甜的东西会让心情变好。”
影煞握着那颗晶莹的糖，骨刃在鞘中微微颤动。这个总是冷硬如冰的影卫，此刻耳尖竟微微泛红：“谢谢小主。” 他低头看着女童认真的眼睛，突然明白沈夫人为何总说 “清辞有安抚人心的魔力”。
傍晚时分，队伍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沈家侍卫。为首的侍卫长看到清辞，立刻单膝跪地：“小主，宗主和夫人已在营中等候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男婴脖颈上的玉佩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却识趣地没有多问。
清辞听到 “妈妈” 两个字，立刻挣脱男婴的手，朝着营地的方向跑去。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上划出欢快的轨迹，像只归巢的小鸟。谢景行看着她的背影，突然想起黑袍人记忆中那个扑向玄衣女子的孩童 —— 原来有些画面，真的会跨越时空重复上演。
沈夫人早已等在营门口，看到清辞的身影，立刻张开双臂。母女相拥的瞬间，清辞突然委屈地瘪起嘴：“妈妈，我胳膊疼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软糯，全然不见昨日焚魔时的决绝。
“妈妈看看。” 沈夫人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袖子，看到那道已经淡化的灼伤，心疼得眼圈发红。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清辞的皮肤时，血脉簪突然亮起红光，与她发间的同款项链产生共鸣。
“这是……” 沈夫人惊讶地看着红光中浮现的符文，与她梦中所见的双脉阵纹一模一样。
“太外婆的力量。” 清辞仰着小脸，把梦中黑袍人与白裘女子的故事颠三倒四地讲了一遍。虽然逻辑混乱，却让沈夫人和随后赶来的沈宗主对视一眼，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。
“看来她已经开始觉醒了。” 沈宗主的目光落在男婴身上，当看到那枚龙形玉佩时，突然长叹一声，“该来的总会来。” 他的指尖在清辞眉心轻轻一点，一道柔和的灵力注入，“但不急，我们的小公主还该多玩几年。”
清辞听不懂大人们的对话，她的注意力早已被男婴手里的雪球吸引。两个孩子在雪地里追逐嬉闹，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枝头的积雪，落了谢景行满身。
“龙族那边传来消息。” 沈宗主的声音低沉下来，“万魔窟的封印加固需要双脉信物，也就是……” 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脖颈上的玉佩，“他们俩必须同行。”
谢景行点头：“我会陪她去。” 他看着雪地里摔倒后赖在地上撒娇的清辞，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宿命与传承，或许都该为这稚童的笑容让路，“但不是现在，至少等她的灵核彻底稳固。”
沈夫人轻轻抚摸着清辞的头发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：“她比我们想象中坚强。” 就像当年的白裘女子，看似柔弱的身躯里，藏着能焚尽黑暗的力量。
夜幕降临时，营地燃起了欢庆的篝火。龙族与沈家的战士围着火焰载歌载舞，烤肉的香气混着灵酒的清冽，在冰原上弥漫开来。清辞坐在谢景行肩头，手里举着串烤灵果，小脚丫随着歌声轻轻晃动。
男婴趴在她腿上，嘴里含着颗没剥皮的灵果，口水顺着下巴滴在她的衣襟上。清辞非但不生气，还咯咯笑着帮他擦嘴，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众人阵阵哄笑。
“看他们多亲。” 沈夫人靠在沈宗主肩头，眼中满是欣慰，“或许这就是太外婆想要的结局。” 没有牺牲，没有分离，只有两个孩子在阳光下牵手同行。
谢景行仰头看着肩头的清辞，她的小脸上沾着灵果的汁液，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。血脉簪的红光在她发间与男婴的金色印记交相辉映，在篝火的映照下，仿佛两条缠绕的守护神龙。
他突然想起黑袍人残魂最后的呢喃：“守护不是枷锁，是让她自由生长。” 此刻看着清辞无忧无虑的笑容，谢景行终于明白，那些沉重的宿命与传承，都该化作她成长路上的铠甲，而非束缚。
夜渐深，清辞在谢景行肩头沉沉睡去。她的小手还紧紧攥着男婴的衣角，仿佛怕一松手就会分开。谢景行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抱进帐篷，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睡颜，心中一片柔软。
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透过帆布洒在孩子们脸上。血脉簪的红光与金色印记在月光中交织，形成一个小小的光茧，将两个稚嫩的生命温柔包裹。
谢景行知道，前路或许仍有荆棘，“噬灵魔” 与 “万魔之心” 的秘密也尚未完全揭开。但只要看到这双脉同辉的微光，看到孩子们脸上安稳的睡颜，他就有足够的勇气，陪他们走到最后。
毕竟，真正的传承，从来不是让孩子复刻前人的轨迹，而是让他们带着爱与勇气，走出属于自己的路。而他能做的，就是成为照亮这条路的星光，守护着这份五岁孩童用稚语与勇气守护的羁绊，直到永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