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竹峰甲廿七号院,何生琴等人离去后,岩耕静立院中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储物袋。山风裹挟水汽拂过,却吹不散他心头思绪。
雪影狼洞穴的储物袋中,竟藏有《裂穹诛魔弓》这等让修士疯狂的机缘,此事透着诡异,令他原计划生变。找徐泰定出售灵药的事,已被另一个按捺不住的念头压下。
岩耕走到石桌旁坐下,指尖轻叩石面。常理而言,妖修不擅用储物袋,更爱囤积奇物。洞穴那两只储物袋,看封印便知雪影狼从未打开,应是偶然所得。
他望向院角摇曳的青竹,眸色渐深。这雪影狼绝非寻常妖狼,临死前眼神有不属于兽类的惊惶与不甘。姑且不管它魂穿还是本尊穿越,岩耕在意的是,以其灵性,珍藏宝物绝不会放在那两只普通储物袋里。
其真正的收藏,定在更隐秘处。这念头如藤蔓疯长,岩耕起身拍去衣尘,眼神坚定,抬步出院,身影融入山间雾气,往背牛峰下的洞府而去。
岩耕回到背牛峰下的洞府,反手催动石壁机关,三层防护阵法次第亮起,淡金色光纹在石墙上流转如活物。他指尖抚过阵眼,反复确认符文衔接无误,才松了口气,从储物袋中取出雪影狼尸身。
储物袋的真空环境让这具尸体宛如刚毙命般鲜活,银白色狼毛根根分明,鼻尖还凝着细碎冰碴。岩耕眼神一凛,指尖凝聚灵力化作薄刃,先小心翼翼剪下狼颌下那撮雪白狼毛——纤维柔韧如丝,是炼制符笔的上佳材料。
接着利落斩下四只狼爪,幽蓝爪尖泛着金属光泽,显然可铸利器;完整剥下的狼皮铺展在石台上,皮质紧实带着天然灵纹,揉制后必是高阶符纸;最后将温热的狼血盛入玉瓶,暗红液体中浮着点点金光,与先前收起的尾尖骨刺一并归入储物袋中。
处理完毕,岩耕盘膝而坐,灵识如细密蛛网般覆上狼尸,从狼吻到尾尖逐寸探查,连骨骼缝隙都未放过。法力顺着经脉注入尸身,试图引动暗藏的禁制,可狼尸除了轻微震颤外毫无异状。
“不该如此……”他眉头紧锁,指尖轻叩膝盖。真正的宝物藏在哪里?
忽然,他眸光一闪——凡间耕牛尚有四胃,这雪影狼既是异种,会不会也有特殊脏器?岩耕当即以庚金指划开狼腹旧伤,一颗皮球大小的胃囊滚落在地,表面褶皱间泛着淡淡灵光。他伸手触摸,只觉入手温润,可无论灵识还是法力都无法穿透那层薄膜。
更诡异的是,这胃囊竟已彻底闭合,与食管、肠道的连接口完全封死,成了个独立肉袋。岩耕心头一动:“莫非这才是它的储物空间?”但以他炼气期修为,先不说是否有能力强行破开,只怕破开之后会损毁内里之物。
“葫芦娃,出来。”他扬声道。
绿光乍现,手指大的娃娃踩着葫芦叶落在石台上,叉腰笑道:“好你个小子,先前四十二具妖兽尸身藏着不给我炼,倒留了这宝贝,总算还有点良心。”
“先别玩闹,葫芦娃,我有正事找你。”岩耕抬手按住跃跃欲试的小家伙,将胃囊的异状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——这独立闭合的肉袋绝非寻常脏器,极可能是雪影狼以血脉祭炼的本命储物空间。
葫芦娃闻言收敛了玩笑神色,小眉头微微蹙起。它的恢复,靠的是岩耕每日输送的灵力与先天紫气,炼化妖兽不过是本能驱使——毕竟“炼妖葫”天生就带着收服、驯化、奴役、炼化妖兽的神通,见了兽类便想施展手段,早已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。
“你这猜测倒有几分道理。”葫芦娃绕着胃囊转了两圈,小手指点着囊壁上若隐若现的纹路,“光凭肉眼确实瞧不出端倪,不如我能给它来个‘全身检查,深层扫描’。”
话音未落,它猛地抬起小手,掌心腾起一团绿光。炼妖葫应声从岩耕的身体里显现,葫芦口朝下悬在石台上,周身萦绕着流转的紫金纹路。
葫芦娃纵身一跃,化作一道绿芒钻入葫内,紧接着,葫口骤然喷薄出万丈霞光,如一条灵动的彩带卷向雪影狼尸身。那霞光看似柔和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吸力,瞬间便将狼尸连同胃囊一并裹住,稳稳送入葫内。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,霞光收束时,葫身轻轻震颤了两下,仿佛在酝酿着什么。
不过几息功夫,“炼妖葫”猛地一颤,葫口霞光乍起。
三部分物件接连飞出,重重落在石台上:
一是那只完好无损的狼胃囊,表面灵光流转更胜先前;
二是具比寻常狼头大出近半的头骨,惨白骨面上布满暗红符文,隐约有凶煞之气冲撞;
三是三十五块矿材,或漆黑如墨、重逾千斤,或七彩流光、轻若鸿毛,岩耕凑近打量,竟无一种能认出。
他正想伸手触碰那头骨,葫芦娃已从葫内飞出,小巴掌“啪”地拍开他的手:“作死么?”
“这‘雪影狼’有着一丝天狼血脉,”葫芦娃叉着腰解释,小脸上满是得意,“这头骨来头可大了,是大乘期天狼的遗骸。若不是我抹去残念、加了三重封印,就凭你这点修为,挨上它一丝凶煞之气就得化为飞灰。”
岩耕指尖刚触到石台的凉意,后背已沁出冷汗。他望着那头骨上躁动的符文,忽然心头一震:连大乘期遗骸都能轻易炼化,“炼妖葫”的品阶究竟高到何种地步?
葫芦娃似是没有看穿他心思,扭头指了指那胃囊:“你的猜测对了,这玩意儿确实是‘雪影狼’的本命储物空间,里面所有东西我都帮你取出来了。”
它顿了顿,小手指点着囊壁,“这东西还有大用处,隐蔽性比你腰间那三个丑袋子强百倍,就是得用‘雪影狼’血脉才能启闭。我传你一套法诀,把它祭炼成你的随身储物空间,不然就凭你那几个破袋子,根本藏不住天狼头骨,到时候招来觊觎,有你好受的。”
说罢,它斜睨着岩耕腰间那三个样式陈旧的储物袋,小鼻子里“嗤”了一声,满眼写着“俗不可耐”。
对于葫芦娃的鄙视,岩耕毫不在意,听闻有祭炼口诀,顿时欣喜过望。这大乘期的天狼头骨,既是天大机缘,也可能是灭顶之灾,容不得半分马虎。
葫芦娃小手一指,一道淡金色流光直射岩耕眉心。刹那间,一段名叫《藏虚诀》晦涩法诀涌入他脑海,字字如金石雕琢,带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。
岩耕不敢怠慢,盘膝坐下郑重参悟,时而蹙眉沉思,时而指尖虚画,遇有不解之处便向葫芦娃请教,反复推敲印证,直到完全理解吃透。
两个时辰后,他取来先前封存的“雪影狼”精血,指尖蘸血在胃囊上勾勒符文。随着法诀催动,血珠渗入囊壁,泛起阵阵红光。岩耕全神贯注,灵力源源不断注入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顺着脸颊滑落。
这般耗费心神的祭炼持续了三个时辰,直到胃囊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左手臂,隐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淡青色印记,岩耕给它取名“雪狼空间”,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,瘫坐在地,浑身已被汗水浸透。
岩耕指尖在眉心处轻轻摩挲,《藏虚诀》的晦涩余韵还在识海中盘旋,像未散尽的晨雾。
他忽然眸光一亮,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具天狼头骨上——骨身萦绕的浓郁煞气,恰似奔腾的黑色江河,不正是自己主修的《金煞厚土策》最渴求的养料?此法需以煞气淬炼金、土双系灵力,方能催生出劈山裂石的威能,而眼前这大乘期天狼头骨积攒了不知多少万载的凶煞,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气源。
他转身面向悬浮在空中的葫芦娃,语气里掺了几分敬慕:“葫芦娃,我所修《金煞厚土策》,需吸纳煞气方能精进。你既精通封印天狼头骨的手段,想必也有对应的解封法门吧?能否教我释放一丝煞气,让我试着修炼?”
葫芦娃闻言,小手挠了挠头顶蓬松的红缨,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戏谑的小脸上,难得浮出凝重。
它飘到天狼头骨旁,葱白般的指尖在那些暗红色符文上轻轻一点,刹那间,那些纹路竟如活过来的蜈蚣般剧烈扭动,发出细碎的嗡鸣。“你可知这煞气有多霸道?”它歪着脑袋睨向岩耕,声音里带着警示,
“这可是大乘期妖兽的凶煞之气,哪怕是细如发丝的一缕,以你现在的修为,稍有不慎就会被煞气侵体——轻则经脉像被冰锥绞碎,重则当场爆体而亡,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岩耕指节下意识攥紧了衣角,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,眼神却愈发坚定:“我有‘煞金护壁’在身,定当万分谨慎。还请你教我。”
那“煞金护壁”是他“三气海共鸣”之后得到伴身秘技,其强大之处在于能使岩耕的丹田气海异常牢固,能经受住灵力的快速冲刷。关键时刻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膜,保护气海丹田。
见他态度决绝,葫芦娃无奈地叹了口气,小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:“罢了,你这性子倒像块倔石头。听好,封印之法唤作《镇煞锁灵印》,解印之法名为《解煞释灵诀》。”
话音刚落,晦涩难懂的音节便从葫芦娃口中涌出,每个字都像用玄铁凿子敲在青石上,带着沉甸甸的力量,砸得岩耕耳膜嗡嗡作响。
他凝神静听,将每一个手诀的起承转合、每一段法诀的平仄顿挫都牢牢刻在脑海,遇有不解之处便立刻追问。
“这‘锁灵’二字,是单指锁住天狼残魂,还是连煞气本源也一并锁住?”“解印时这道手诀需凝灵力三寸,可我如今最多只能聚两寸半,是否有折中的法子?”
这般反复参悟了整整四天,岩耕将两种法诀从头到尾印证了三遍,才敢抬头说:“我记下了。”只是他心里清楚,以自己这点微末修为,别说单独施展《镇煞锁灵印》镇压头骨,怕是连完整画出封印符文都难如登天。
首次尝试解印,终究还是在葫芦娃的协助下才敢动手。小家伙悬浮在他肩头,小手里捏着一道金光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:“慢点,指尖灵力再收三分,别惊动了核心煞气。”
岩耕深吸一口气,缓步走到天狼头骨前。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灵力,在符文间缓缓勾勒解封印记。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,灵力在指尖颤巍巍的,像初学写字的孩童握不稳笔。
随着葫芦娃在旁不断提点,灵力渐渐平稳,那些躁动的暗红色纹路也慢慢平息,化作一道道流转的红光,如同被驯服的烈马。
忽然,头骨上的符文微微一颤,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从纹路缝隙中溢出,细得像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影子。这缕黑气如游蛇般扭动着,带着能冻结骨髓的寒意朝岩耕飘来。
尚未近身,他已觉皮肤像被无数冰针扎刺,麻痒中透着剧痛。丹田内的金、土双系灵力更是翻江倒海,仿佛要冲破经脉奔逃而去。岩耕心头一紧,不敢怠慢,连忙运转《金煞厚土策》,引导那丝煞气缓缓入体。
“差不多了,”葫芦娃的声音陡然严肃,“快用《镇煞锁灵印》堵上!”
岩耕不敢耽搁,指尖迅速变换手诀,凝聚起全身灵力画出封印符文。尽管手法还有些生疏,符文边缘带着细微的颤抖,但在葫芦娃注入的一缕金光加持下,那针尖大的小孔还是被稳稳封住。
岩耕盘膝坐下,当即运转《金煞厚土策》。那缕黑气入体后如附骨之疽,顺着经脉游走,所过之处传来刺骨灼痛。他咬紧牙关,引动丹田内的金土灵力包裹黑气,如同用锻锤反复敲打顽铁。
片刻后,黑气渐渐消融,化作丝丝缕缕的灰芒渗入灵力之中。他只觉筋骨噼啪作响,肉身似被打磨得愈发坚韧。再看丹田,原本纯粹的金黄两色灵力,此刻竟泛着淡淡的灰黑,如同在精金美玉上覆了层玄铁光泽,流转间透着更沉凝的威压,显然是品质已然精进。
两个时辰后,岩耕长舒一口气,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方才那一瞬间的凶险,远比想象中更甚——仅仅一丝煞气,便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浸在冰窖里。
葫芦娃飘到他面前,小脸上带着几分赞许:“还行,没像我想的那样当场出丑。”说罢,它又撇了撇嘴,“不过这才刚开始,往后每次吸纳煞气,都得这么小心翼翼,稍有差池,就是万劫不复。”
岩耕点头,望着天狼头骨的眼神里,既有对机缘的渴望,也多了几分对凶险的敬畏。“嗯?”忽感灵兽袋里的雪影狼幼崽躁动不安,才猛然想起把这事忘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