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快亮时,阿澈迷迷糊糊睡着了,梦里全是黑风部的人举着刀冲过来,三叔在旁边拍手笑。他猛地坐起来,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,才发现是场梦。
火堆快灭了,张猛蹲在旁边添柴,见他醒了,递过来块烤得半焦的肉干:“头,吃点东西。”
阿澈接过来,咬了一口,硬得硌牙。“山洞那边没动静吧?”
“周平盯着呢,刚才看了,都老实待着,就是三叔一直在哭,说渴。”张猛往山洞方向瞥了一眼,“要不给他点水?别渴死了,还没问粮仓的事。”
“先饿着。”阿澈把肉干嚼烂咽下去,“等太阳出来再说。”
呼韩邪从山口那边走过来,眼睛里全是红血丝:“外面没动静,弟兄们轮着歇了会儿。我让两个人去周围看看,别留下啥记号被黑风部的人捡着。”
“嗯。”阿澈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土,“去看看三叔。”
三人走到山洞门口,周平正靠着石头打盹,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来:“头。”
“里面咋样?”
“就刚开始闹了会儿,后来没声了,估计是累了。”周平往洞里指了指,“我刚才听着有打呼噜的。”
阿澈弯腰钻进山洞,里面黑黢黢的,得眯着眼适应会儿才能看清。三叔和他那二十多个人被捆在石头上,有几个低着头,看那样是真睡了,三叔靠在最里面的石壁上,见有人进来,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“阿澈!阿澈你来了!”他声音哑得像破锣,“我渴,给口水喝,我告诉你粮仓在哪,真的!”
阿澈没说话,蹲在他面前。洞里一股汗臭味,混着尘土味,呛得人难受。
“黑风部的粮仓到底在哪?”
“在……在他们老营后面的山坳里,挖了个地窖,藏了不少青稞和肉干,还有两桶酒。”三叔急着表功,语速飞快,“我去过一次,前年跟他们换东西的时候看见的,错不了!”
“你跟黑风部咋勾搭上的?”阿澈盯着他的眼睛。
三叔眼神闪了闪,咽了口唾沫:“不是勾搭……是他们找的我。上次你们打跑黑风部,他们回去就琢磨着报仇,知道我跟你们沙陀部不对付,就派人来寻我,说要是能帮他们拿下峡谷,就把沙陀部的草场分我一半。”
“你就信了?”张猛在旁边嗤笑一声,“他们抢了你两群羊的事忘了?”
“没忘!”三叔提高了声音,又赶紧压低,“我想着先借他们的手把你们赶出去,回头再找机会报抢羊的仇。谁知道……谁知道他们根本没真心跟我合作,刚才在外面喊那嗓子,就是想让你们杀了我,他们好坐收渔利!”
阿澈没接话,从怀里掏出块碎布,塞到三叔嘴里,又退出去。
“头,信他不?”周平问。
“半真半假。”阿澈往回走,“粮仓的事可能是真的,但他肯定没安好心。”
“那咋办?要不要去看看?”张猛搓着手,眼里有点兴奋,“要是真有粮仓,咱们就不用愁粮草了。”
“去两个人看看。”阿澈想了想,“周平,你带三个弟兄,顺着黑风部逃跑的方向摸过去,别靠太近,看看他们老营的位置,要是真有粮仓,先记着,别惊动他们。”
“好嘞!”周平应着,转身招呼人去了。
太阳出来的时候,峡谷里暖和了点。弟兄们把昨晚用过的煤油桶收起来,又去加固石头堆。张猛闲不住,拎着根木棍,在三叔他们丢下的刀上敲来敲去,说要磨锋利了留着用。
呼韩邪把阿澈拉到一边,低声说:“我觉得黑风部不会就这么算了,昨晚跑了十几个,肯定回去搬救兵了。咱们得早做打算。”
“嗯。”阿澈点头,“让弟兄们把能用上的家伙都备好,弓箭上弦,枪里装弹,晚上轮流守着,别大意。”
正说着,守山口的弟兄跑过来,手里拿着个东西:“头,刚才在壕沟外面捡着的,像是黑风部的箭。”
阿澈接过来一看,箭杆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风”字,箭头锈迹斑斑,但挺锋利。“他们可能没走远,在周围转悠呢。”
“要不要追出去?”张猛听见了,扛着木棍就过来了。
“别追。”阿澈把箭扔在地上,“咱们人少,出去了吃亏。守好峡谷就行,他们要是再来,就在这儿解决。”
中午的时候,周平回来了,跑得满头大汗,一屁股坐在地上,抓起旁边的水囊猛灌。
“咋样?看着粮仓了?”张猛赶紧问。
周平把水囊放下,喘着气说:“看着了!跟三叔说的差不多,在山坳里,有两个人守着。黑风部的老营离那儿不远,看着人不少,估摸着得有一百多。”
“他们有啥动静没?”阿澈问。
“没咋动,就看见有人骑马往西边跑,可能是去叫人了。”周平抹了把脸,“我在旁边的坡上趴了俩时辰,没看见三叔说的远房侄子,说不定是瞎编的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阿澈没太意外,“你带的人没被发现吧?”
“没有,我们绕着道走的,都是石头堆,好藏。”
“行,辛苦了,去歇会儿。”
周平应着,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躺下就睡,昨晚守了半宿,又跑了一上午,早累坏了。
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,阿澈让人把三叔从山洞里拖出来,解开了他嘴上的布。三叔一能说话,又开始喊渴,阿澈让人给了他点水,没给吃的。
“粮仓的位置我们看着了。”阿澈蹲在他面前,“你要是没说瞎话,说不定能留你条命。”
三叔赶紧点头,嘴里的水顺着嘴角往下流:“没瞎说!真的!我还知道他们放炸药的地方,就在老营后面的棚子里,堆了不少。”
“这个等会儿再说。”阿澈看着他,“黑风部下一步会干啥?”
“肯定是去搬救兵。”三叔舔了舔嘴唇,“他们跟东边的狼山部关系好,狼山部有五十多号人,手里还有两把枪,要是合起来,最少一百五十号人。”
“啥时候能来?”
“最快今天下午,最慢明天早上。狼山部离这儿就半天路程。”
阿澈站起身,对张猛说:“把他再关进去,不给水了。”
三叔一听急了,挣扎着喊:“别啊!我说的都是真的!再给口水!”
张猛没理他,拖着他往山洞走,三叔的哭喊声响了一路,到了洞口才被重新堵上嘴。
“头,他说的狼山部,真有两把枪?”呼韩邪皱着眉,“咱们一共就五把枪,要是他们也有,不好办。”
“不管有没有,都得防着。”阿澈往山口走,“把煤油桶都搬到石头堆上,再备点干柴,实在不行就用火攻。”
弟兄们听了,都忙活起来。有人去搬煤油桶,有人去捡干柴,把山口两侧的石头堆弄得跟个堡垒似的。张猛带着几个人,把三叔他们丢下的刀磨得锃亮,分发给没枪的弟兄。
中午吃的是烤饼,就着点咸水,没人说话,都闷头吃。阿澈看在眼里,知道弟兄们心里有点慌,毕竟对方人多,真打起来,能不能守住不好说。
“都吃饱点。”阿澈把自己手里的半块饼递给旁边一个年轻弟兄,“等会儿黑风部来了,有力气才能扛住。”
那弟兄红着脸接过去,使劲点了点头。
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,守山口的弟兄喊起来:“有动静!西边来了不少人!”
阿澈赶紧跑过去,趴在石头后面往西看。远处尘土飞扬,能看见不少人影,骑着马的,走着的,黑压压一片,正往峡谷这边来。
“看样子得有一百多。”呼韩邪也趴下来,手里紧紧攥着枪,“比昨天的多。”
“三叔没说错,狼山部的人来了。”阿澈数了数,骑马的得有二十来个,剩下的都是步行,手里拿着刀和弓箭,“张猛,让弟兄们都到位,别露头。”
张猛应了声,转身往后面跑,嘴里喊着让大家各就各位。
峡谷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能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说话声。阿澈的心怦怦跳,手心里全是汗,他紧了紧手里的枪,告诉自己不能慌,弟兄们都看着他呢。
外面的人到了山口,停了下来。一个粗嗓门喊:“里面的人听着!赶紧出来投降!不然把你们炸成肉泥!”
接着就有人笑,声音里全是得意。
阿澈没出声,冲旁边的呼韩邪使了个眼色,呼韩邪点点头,悄悄往后退,去通知后面的人准备。
外面的人见没人应,又喊:“别给脸不要脸!我们知道你们人少,撑不了多久!三叔那老东西已经被我们收拾了,你们也别想好过!”
阿澈心里冷笑,三叔还在山洞里绑着,他们倒是会编。
“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!不出来,我们就炸门了!”
话音刚落,就听见外面有搬东西的声音,估计是在准备炸药。
阿澈往石头堆后面看了看,张猛正冲他比划,意思是都准备好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枪,就等外面的人动手。
没一会儿,外面有人喊:“点火!”
阿澈听见导火索“滋滋”燃烧的声音,心里数着数。一,二,三……
“扔!”他猛地喊了一声。
早就准备好的弟兄们把煤油桶往山口推,十几个煤油桶“咕噜噜”滚出去,正好撞在外面准备炸门的人中间。紧接着,张猛把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,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落在煤油桶旁边。
“轰”的一声,煤油桶炸开了,火一下子蹿起来,烧得噼里啪啦响。外面的人没防备,顿时乱了套,惨叫声、哭喊声混在一起,还有人喊着“救火”。
“开枪!”阿澈大喊一声,率先扣动扳机。
枪声、弓箭声一下子响起来,峡谷口变成了火海。外面的人被烧得晕头转向,根本没法还手,骑马的想跑,马被火惊了,蹦得老高,把人甩在地上。
打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,外面的动静小了。阿澈让人停手,趴在石头上往外看,火还在烧,地上躺了不少人,没死的都往西边跑,跑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,看样子伤得不轻。
“追不追?”张猛眼睛通红,喘着粗气问。
“别追。”阿澈摆摆手,“穷寇莫追,小心有诈。”
弟兄们都松了口气,有人瘫坐在地上,有人兴奋地喊着。阿澈看着外面的火海,心里却没多少高兴,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,黑风部和狼山部吃了这么大的亏,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
但眼下,峡谷守住了,弟兄们都没事,这就够了。他站起身,往山洞那边走,得赶紧问问三叔,黑风部的炸药到底在哪,说不定能想办法弄过来,以后用得上。
走到山洞门口,他听见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,估计是刚才的枪声把里面的人吓着了。他冲周平点点头,周平上去解开了三叔嘴上的布。
三叔一开口就问:“外面……外面打赢了?”
“你说呢?”阿澈蹲下来,“现在该你说了,黑风部的炸药到底在哪,说清楚点。”
三叔咽了口唾沫,眼神里带着点讨好:“我说……我说,你先给我点吃的,我快饿死了……”
阿澈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饼,扔给他。三叔跟饿狼似的扑过去,两口就咽了下去,差点没噎着。
“在……在老营后面的棚子里,用木头挡着,上面盖着草。有十几个坛子,里面都是炸药,还有不少导火索。”三叔舔着嘴唇,“我还知道他们放弓箭的地方,就在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阿澈打断他,“这些就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