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峰带着一群偷渡者回到特调局的时候,他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。
此人身材修长,却有一头雪白的华发。
双眼狭长,眉峰如剑,如果忽略他那一头白发,此人看上去,就是一个中年帅大叔。
“龙首!年叔!”
唐峰眼里尽是错愕,要知道龙首潘知年从来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分局,除非那个区域出现了什么分局之人解决不了的事情。
“年......年叔,您这是?”
他心里很忐忑,自己没有犯什么错吧,没有吧?
在这个看着像中年,实际已有近一百二十岁的男人面前,傲气如唐峰,也老实的像是一个孩子。
“啊,小唐,回来了?”
潘知年温和的看着进来的青年,他是自己招入麾下的最后一个区域长。
二十年前,自己追杀一个恶贯满盈的屠村魔头,途经西欧那座臭名昭着的罪恶地下城。
在地下城中,他无视城规,高调斩杀了那人后,顺手救出了一个五岁孩童,一个五岁的新人类。
那个孩子就是面前这个唐峰,唐峰的父母因为没有武脉,所以被整个唐家抛弃。
流亡海外、毫无权势的唐爸唐妈为了一瓶蓝色药剂,惨死在一场所谓的屠龙大灾变中。
而当时,那些在西方风光无限的屠妖师,全都眼睁睁看着唐峰父母的惨死,因为,他们是被选中的诱饵。
作为对诱饵的补偿,五岁的唐峰得到了一支基因药剂。
那些人却欺他是一个幼童,想抢回那支基因药剂,五岁的唐峰毫不犹豫将药剂直接吞入腹中。
那时的他,根本不知道那小小的蓝色液体代表着什么?
但那是父母用命换来的,唐爸说过,等他十二岁之后才能服用,到时候,他就能变成超人。
小小的男孩双眼赤红,他竟然趴在父母尸体边,哭嚎着,绝然的将当时的自己根本不能服用的药剂给直接吞了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满十二岁才能服,他只想赶紧变成超人,救活自己的父母。
妈妈手机里的超人不都是无所不能吗?
然而,换来的不是变身超人,而是失去所有理智。
他化做了一头金属小怪兽,被那些资本家丢进了地下城,与那些成年的基因异化兽战斗,为资本赚取黑钱。
一个五岁的金属性基因战士,因为不足符合服用年龄,过早服下药剂而造成意识缺失。
他首次幻化出属性能力时,将自己化做了一头动画片里的小怪兽,并且他深信自己就是那头小怪兽。
所以他一直没有幻化回人形,只是如同动画片里小怪兽那般,到处搞破坏,见到什么东西都要上去打一架。
因此,他成功引起了资本的兴趣,被扔进了那座罪恶地下城,每天和一堆基因异化兽战斗。
他其实是个人,而那些异化兽却真的只是野兽。
因此,他每天都会被咬的遍体鳞伤,但他金属化后的身体根本不知道疼痛,依旧每天和那些野兽战斗。
龙首潘知年看到他的时候,他被十几头异化兽咬的无法再站立,被那些资本家扔在了垃圾场中等死。
潘知年透过他金属化的身体,可以看见他整个小小身躯已经没有几处好肉,如果他当时幻化回人形,立马就会流血死亡。
潘知年这个近百岁的老人,他一生都在与杀戮相伴,虽然他杀的,都是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凶徒,可他的手上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淋。
但即便是他,在看到一个五岁的龙夏儿童被人如此对待时,他气的差点屠了整个地下城。
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国际公约,他一定会在那座罪恶之城当一次屠夫。
但最终他忍下了,他仅仅只是带走了唐峰,将那些异化兽尽数斩杀。
但他终究还是出了手,国际公约规定:修仙者与神明不得参与凡人的争斗。
为此,他自封修为,服下基因药剂成为了一个半修士,半基因战士的新人类。
这才得以平息西方世界的怒火,为龙夏保住了大量灵晶。
他耗尽了百年收集的天材地宝,才将小唐峰救活,将他带在身边近十年,教他战斗,教他做人。
可是这小子十五岁那年却留了一封信,说要去修仙,一个人离开了上京。
潘知年知道,这小子还想着复活自己的父母。
可是哪怕是修仙者,又怎么可能复活得了一对死了十年的人?
不过这货去了才三年,就灰溜溜的回到上京。
问他发生了什么,他却是只字未提,但从那之后,这小子似乎对修仙者就有着很深的厌恶。
在潘知年的栽培下,他二十岁的时候正式加入了特调局,二十一岁打败了十余位竞争对手,成为特调局最后一个区域长官。
潘知年一生无妻无子,全心扑在了守护苍生这一件事上。
自从收养了唐峰,虽然他没有让他叫过自己一声父亲,但其实,在他心中,唐峰就是自己的孩子。
“你小子,还问我为什么来是吧?多少年了,你都不知道回上京去看一眼我这个老头子。”
看着这个早已被自己当成孩子的青年,潘知年绷着的俊脸却是再也绷不住了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年了,他的寿源已走到尽头。
如果他还是一个纯正的修仙者,他还能迈入那道门,去博一博那更高的境界。
但是,他只是一个半修士、半基因战士的杂血人类,他既无法再通过药剂变强,更无法重开经脉踏回仙门。
他,就快要死了。
他这次过来,单纯只是想看一眼这个孩子,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天伦。
“年叔,我,这几年,我刚刚上任,对不起......”
唐峰第一次在这个老人眼中捕捉到了那种叫做颓败的黯然气息,这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纠疼。
他结结巴巴,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。
是啊,自己二十岁时加入特调局后,虽然正式成为了这个男人的手下,但这五年,他从未回上京去看过他一次。
每次通电话,也都是汇报完工作就挂,没有多余的哪怕一句问候。
眼前的人,可是将自己从那下水道一样的罪恶之城救出,教给自己一身本事的人,是自己心中唯一活着的神。
自己只想在岗位上好好工作,成为第二个他那般的男子,却忽略了,这个男人对自己而言,其实还是一个父亲。
他真想叫他一声父亲,可是,他觉得自己不配,至少现在的自己还不配。
这样完美的男人,他的儿子也应该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人。
一老一少,两人就这样相互对望,一个坐着,一个,傻傻的站在半隐的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