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二的清晨,张家村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。张晓云起了个大早,站在窗前望着隔壁堂姐张丽家的院子。两家的房子只隔着一道矮墙,小时候她们经常翻来翻去地串门。这会儿张丽正在院子里喂鸡,看到张晓云便招了招手。
\"晓云,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?\"张丽隔着矮墙笑道。
张晓云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环:\"志远昨天送的。\"她顿了顿,\"丽姐,你今天气色不太好?\"
张丽勉强笑了笑:\"昨晚没睡好,建军去镇上接他姑妈,回来得晚。\"
正说着,周志远从屋里走出来,手里提着礼盒:\"早啊丽姐,咱们什么时候去二伯家?\"
\"等建军回来就走。\"张丽说着,突然压低声音,\"志远,我有点担心...\"
周志远正要询问,院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。一个戴着金丝眼镜、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。
\"建军回来了!\"张丽的表情立刻明亮起来,小跑着迎上去。
张晓云打量着这个堂姐夫。王建军身材修长,说话轻声细语,怎么看都是个斯文人。他和张丽站在一起,一个温文尔雅,一个温柔贤惠,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天生一对。
\"志远,晓云,新年好啊!\"王建军微笑着打招呼,声音温和有礼,\"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,镇上堵车。\"
周志远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:\"建军哥客气了,我们也刚准备好。\"
两家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。路上,张晓云注意到张丽紧紧挽着丈夫的手臂,而王建军时不时低头对她说着什么,惹得她掩嘴轻笑。这恩爱的模样让张晓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——也许真是她想多了,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。
二伯家离得不远,穿过两条青石板路就到了。远远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,有熟悉的,也有陌生的。推开院门的那一刻,三个女人同时尖叫起来。
\"晓云!\"
\"春桃!秋菊!\"
三个儿时的闺蜜抱成一团,又哭又笑。春桃胖了不少,烫了时髦的卷发;秋菊瘦了,眼角有了细纹,但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模样。
\"行了行了,进屋说话。\"二伯笑呵呵地招呼道,\"外头冷。\"
堂屋里摆了两张大圆桌,女人们坐一桌,男人们坐一桌。二伯母端上来热腾腾的桂圆红枣茶,甜香四溢。
\"晓云,你这耳环真好看!\"春桃凑近了看,\"是志远送的吧?\"
张晓云抿嘴一笑:\"他呀,就知道乱花钱。\"
\"哎哟,还害羞了!\"秋菊打趣道,\"谁不知道你家志远能干?在宁波都开公司了!\"
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聊开了,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。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村里的新鲜事上。春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:\"你们听说了吗?村东头的张翠翠又要结婚了!\"
\"什么要结婚了,他不是结过婚了吗?\"秋菊嗑着瓜子说。
\"又离了呗!\"春桃撇撇嘴,\"说是嫁给镇上的一个人,还是头婚呢!听说那男的坐过牢,前几年才放出来。\"
张晓云手里的茶杯\"啪\"地掉在地上,热水溅湿了她的裤脚。堂姐张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\"怎么了?烫着没有?\"二伯母连忙拿来抹布。
\"没...没事。\"张晓云强作镇定,弯腰去捡碎片,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周志远察觉到这边的动静,投来询问的目光。张晓云微微摇头,示意他别过来。
\"那个王建军...\"秋菊突然想起什么,看了看张丽,又看了看张晓云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。春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手足无措地搅动着茶杯。
\"我去看看孩子们。\"张丽突然站起来,快步走出了堂屋。
张晓云跟了出去,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找到了堂姐。张丽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颤抖。
\"丽姐...\"张晓云轻轻搭上她的肩膀。
\"没事。\"张丽抹了把脸,转过身来挤出一个笑容,\"就是...就是听到那个名字,突然有点...\"
正说着,院门被推开了。王建军领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,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。
\"丽丽,姑妈接来了!\"他温声说,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。
张丽的表情立刻明朗起来:\"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路上不好走吗?\"
午饭很丰盛,二伯母使出了浑身解数。酒过三巡,男人们开始划拳,女人们则挪到了里屋继续聊天。
\"晓云,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这大堤上躺着看星星吗?\"春桃靠在炕头上,眼神迷离。
三个女人并排躺在炕上,就像当年躺在河堤的草地上一样,分享着这些年的经历。
\"还是晓云命好!\"春桃捏了捏张晓云的脸,\"周志远这么能干,在宁波都开公司了。\"
正说笑着,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孩子们惊慌的喊叫声和大人急促的脚步声混在一起。
三个女人赶紧爬起来往外跑。院子里,一个穿着皮夹克、梳着油头的男人正拽着周健的胳膊。虽然打扮流里流气,但那副金丝眼镜和白净的面孔,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斯文感。
\"放开我儿子!\"周志远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男人转过头,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:\"哟,这不是周大老板吗?\"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,\"我找你儿子玩玩怎么了?\"
王建军——张丽的丈夫挡在周健前面:\"这位先生,请放开孩子。\"
\"先生?\"男人突然笑了,声音依然温和,\"你也配叫我先生?\"他的目光越过众人,直勾勾地盯着张丽,\"丽丽,好久不见啊...\"
张丽腿一软,差点摔倒。那个斯文败类模样的男人继续用轻柔的语调说着恶毒的话:\"听说你嫁了个跟我同名同姓的?真巧啊...\"
\"滚出去!\"周志远上前一步,拳头捏得咯咯响。
男人不慌不忙地松开周健,整了整衣领:\"周志远,你等着。\"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谈论天气,\"咱们走着瞧。\"
说完,他优雅地转身离去,临走时还不忘对张丽抛了个飞吻。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,与他猥琐下流的举动形成了令人作呕的对比。
院子里一片死寂。过了好一会儿,王建军——张丽的丈夫才第一个回过神来,搂住瑟瑟发抖的妻子:\"没事了,他走了...\"
当晚,周志远和张晓云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\"我打听过了,\"周志远低声说,\"那人表面在镇上开了家书店,背地里放高利贷。他那副斯文模样骗了不少人。\"
张晓云靠在他怀里:\"丽姐吓坏了。我看建军哥——就是堂姐的丈夫,气得浑身发抖。\"
\"明天我去趟镇上。\"周志远的语气不容置疑,\"得把这事彻底解决了。\"
窗外,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,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花朵。张晓云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亮,突然想起少女时代和闺蜜们躺在河堤上看星星的夜晚。那时的她们,天真地以为未来会像童话一样美好。
如今才知道,有些恶魔,总是戴着最斯文的面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