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氏庄园主卧室内,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。周蓓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父母,里面翻滚着愤怒、委屈和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痛楚。他年轻的世界里,爱情是纯粹而炽烈的火焰,足以烧毁一切阻碍,他无法理解,也无法接受父母那看似冰冷无情、基于国籍和过往的否决。
“为什么?!就因为她是个日本人?!”周蓓的声音嘶哑,带着哭腔,却又执拗地寻求着一个在他看来能说服自己的答案,“她做错了什么?她善良、温柔、有才华!你们甚至不愿意去了解她一下!就凭她的国籍,就判了她死刑?这公平吗?!”
张晓云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,心如刀绞,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或许是想解释那份深植于血脉和历史记忆中的痛与惧,但话到嘴边,却又觉得无比苍白和无力。这种情感,未经那段惨痛历史熏陶、在和平富足中长大的儿子,如何能真正感同身受?
周志远的面容依旧沉静,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疲惫与复杂。他没有回避儿子的目光,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小蓓,这个世界上,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简单的‘公平’二字来衡量。有些界限,存在了,就很难跨越。这不是她个人的错,或许也不是你的错,但这就是现实。”
他向前一步,目光锐利地看进儿子的眼睛:“你说我们不了解她。好,那我问你,你真正了解她吗?了解她的家庭吗?了解她成长的环境、她家族的历史、她接近你是否另有目的?”
周志远的话像冰冷的针,刺破了周蓓情绪化的泡沫。他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反驳:“由美子她很简单!她只是个学艺术的交换生!她能有什么目的?!”
“是吗?”周志远的声音很轻,却重若千钧,“但愿如此。”
他不再看儿子,转身走到床头柜旁,拿起自己的加密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阿力。”电话接通,周志远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果决,“立刻去查一个人。在美国哈佛做交换生的日本女孩,东京来的,叫樱井由美子(Sakurai Yumiko)。我要知道她所有的资料,不仅仅是她在美国的经历,重点是她在日本的家族背景。她的直系亲属、旁系血亲,家族历史渊源,社会关系,政治倾向,经济状况,越详细越好。动用一切必要资源,包括日本那边的合作方,但要绝对保密,不能惊动任何人。”
“明白,老板。我立刻去办。”电话那头的阿力没有任何疑问,干脆利落地应下。
周志远挂了电话,房间里一片寂静。周蓓震惊地看着父亲,他没想到父亲行动如此迅速且决绝,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对,而是上升到了一种近乎敌情的侦查!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。
“爸!你……你调查她?!你怎么能这样?!”周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“我不是在调查她,我是在保护这个家,也是在保护你。”周志远转过身,目光如炬,“小蓓,你记住,周家不是普通人家。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,你根本想象不到。任何接近核心成员的陌生人,都必须经过最严格的审视。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,这是责任,是生存的法则!”
他的话像一盆冰水,浇在了周蓓炽热的情绪上,让他第一次隐约触摸到父亲那个世界里冰冷而残酷的一面。
“我累了,不想再吵了。”周蓓颓然地垂下肩膀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,他深深地看了父母一眼,那眼神陌生而疏离,“你们永远都是对的。”说完,他猛地转身,冲出了卧室,重重地摔上了门。
巨大的关门声在房间里回荡,震得张晓云身体一颤,泪水流得更凶。
周志远走到妻子身边,轻轻揽住她的肩膀,无声地给予安慰。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眉头紧锁。儿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,但那个日本女孩的出现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恐怕不会轻易平息。阿力的调查,又会揭开怎样的真相?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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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数千公里外的热带海岛,夜色正浓。
王建军的私人书房里,灯光调得略显昏暗,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几张模糊的远距离拍摄照片,上面是周志远及其家人一些公开或半公开活动的身影。王建军穿着丝绸睡袍,手里端着一杯烈酒,目光阴鸷地盯着照片上周志远那张沉稳、不怒自威的脸。
桌上加密通讯器的指示灯亮起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王建军按下接听键,里面传来心腹阿昆的声音。
“老板,国内传来最新消息。周志远的启航集团,架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复杂。核心管理层非常稳固,多是跟了他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老人,很难从高层突破。他的安保体系也极其严密,尤其是他本人和直系亲属的安保,几乎没有漏洞。”
王建军面无表情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阿昆继续汇报:“不过,我们分析后发现,有几个领域可能存在渗透的机会。首先是他的‘启航影业’,近年来扩张很快,大量招募新人,包括演员、幕后、行政人员,背景审查相对而言不如核心产业严格。其次是他的高端定制服装品牌‘云裳’,经常需要招聘设计师、样衣工、门店销售人员,流动性较大。另外,他投资的一些新兴科技公司,初创期团队鱼龙混杂,也是机会。”
王建军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。他抿了一口烈酒,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而充满算计:“很好。那就从这些地方入手。”
他坐直身体,对着通讯器,一字一句地下达指令:“阿昆,立刻从我们培养的、绝对忠诚的暗桩里,挑选最精干的人手。要背景干净,履历无懈可击,能力突出,最关键的是,要懂得隐藏,有足够的耐心。”
“第一组,目标启航影业。挑选相貌好、有表演基础或者精通幕后技术(如化妆、摄影、后期)的人,想办法通过正常招聘渠道塞进去,从底层做起,慢慢往上爬,目标是能够接触到核心项目信息、甚至关键人物行程安排的位置。”
“第二组,目标云裳品牌。挑选有服装设计功底、或者精通缝纫、销售技巧的人,同样通过正常应聘进去。他们的任务是留意一切往来人员、特别是周家女眷的定制信息,或许还能找到机会接近。”
“第三组,目标他投资的新兴科技公司,尤其是那些涉及数据处理、信息安全领域的。挑选技术过硬的黑客或者工程师,想办法混进去。他们的任务是尝试潜入内部网络,窃取有用情报,甚至必要时,埋下后门。”
王建军的指令清晰而阴毒,显示出他对商业渗透和情报工作的老辣:“告诉他们,进去之后,没有我的直接命令,就是一颗死棋,只管做好本职工作,获取信任,收集一切看似不起眼的信息,定期通过死 drop(秘密信息传递点)方式汇报。没有指令,绝对不准轻举妄动,更不准试图接近周志远及其家人!谁敢擅自行动,坏了我的大事,他知道后果。”
“明白,老板!我会挑选最合适的人选,制定详细的渗透计划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阿昆的声音透着敬畏和一丝兴奋。
“记住,”王建军最后冷冷地补充道,“我要的不是短期内的破坏,那是蠢货的行为。我要的是像水滴石穿一样,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他的帝国深处,掌握他的脉络,等待时机。一旦我需要,这些暗桩,就要能变成刺向他心脏的毒针!”
“是!保证完成任务!”
通讯结束。王建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,却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兴奋。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窗外是漆黑的海面,只有远处灯塔的光芒微弱闪烁。
周志远,你的帝国看起来很坚固是吗?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冷笑。
那我就从最细微的裂缝开始,一点点把你蛀空。等你发现的时候,已经晚了。这场游戏,我们慢慢玩。
遥远的东方,巨大的城市在晨曦中苏醒,车水马龙,繁华依旧。启航集团大厦高耸入云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仿佛坚不可摧。
然而,无人察觉的暗流,已然携带着致命的毒液,开始向着这艘商业巨轮的各个细微缝隙,悄然涌动。阿力调查樱井由美子的行动悄然展开,而王建军布下的暗桩,也即将伪装成各式各样的面孔,拿着伪造或无瑕的简历,走向启航集团旗下的各个招聘点。
平静的海面下,危机四伏。